外面因皇贵妃的薨逝而闹得沸沸扬扬时,虞怡却已经轻轻松松地被容止离偷偷接出了宫外。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今日。
虞怡看着面前巨大的箱子,第一次有了想扶额的冲动。
她那武力无敌、智商更无敌的儿子,是生怕皇帝怀疑不到他头上吗?这种法子跟他俩手牵手一起出城有什幺区别?
甚至后者还显得更明智一些,毕竟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貌。
“娘娘,没时间想起他法子了,皇帝方才已经派人来催了,要秦王即刻出发。”
说话的是一个样貌很普通的婢女,但她的声音却一点也不平凡,清冽如水,平稳似湖面。
跟一个人的很像,此人正是易容后的青锁。
虞怡也知现在时间紧急,可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出去,还不如干脆站这,等着被皇帝抓回宫去。
“再等等。”
她并没有同青锁一样易容,而是仅仅用面纱将下半张脸遮住,唯露出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平静看向门口。
不知是在等谁……
两个时辰后,容止寒快马加鞭赶到时,容止离正好也刚被城门口的士兵拦下。
“拜见皇上!”
所有人都对皇帝亲自走一趟的行为很是震惊,容止离则是唯一清楚他是为什幺而来的,同时也是最不希望他来的。
容止寒没有理会众人的跪拜,下了马就径直走到了那几个尤其显眼的大箱子面前。
“来人,开箱。”
其他人虽然不解,却还是乖乖领命上前。
箱子被挨个打开,每开一个,容止离的心就跟着沉一下。
容止寒也是如此,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子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此刻有多幺的迫切。
终于,那个小士兵来到最后一个箱子前。
也许是受身上那两道炽热目光的影响,小士兵手上的动作突然变得犹豫起来,箱子被缓缓地打开。
不知在里面看见了什幺,全神贯注的两人瞳孔紧缩。
在黑暗中封闭的环境中呆久了,突然的亮光让虞怡不适地眯了眯眼,她擡手在眼前无力地遮挡着。
“小姐,咱们到了。”
适应了一会儿,虞怡才勉强将眼眸撑开,她顺着声音望去,是青锁。
箱子内虽然宽敞,但想容纳一个人,也只能蜷缩起来,保持一个姿势许久不动,哪怕虞怡骨骼柔软也仍然有些受不住。
她缓慢地撑起上半身,搭上青锁递来的手就要起身,却低估了自身的虚弱程度。
长时间弯曲的双腿酸软不已,刚发力就一阵酥麻的电流感传来,虞怡的身子顿时一歪。
“娘娘!”青锁见状,惊慌失措地想要伸手扶住她。
虞怡眼看自己就要跌倒在地,目不暇接之际,一只着靛蓝衣袖的手臂及时将她拦腰搂起。
虞怡纤弱的身子也只能顺着力,撞进了一个陌生的胸膛里。
“呦~这是哪位大人送来讨好本王的美人啊?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竟将美人装在这般狭小的箱子内,真真是委屈极了。”
一道揶揄的男声从虞怡头顶传来,那人说着,手也不老实,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就要擡起。
青锁此刻已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见到男人轻浮的举动,她表情微愠,急忙将自家娘娘解救了出来。
男人手上落空,倒也不恼,悠然地看着她们两人,一个警惕地护着身后的人,一个仿佛当刚刚什幺都没发生过似的,从容地背过身整理仪容。
没看到脸啊,真可惜……
然而很快,虞怡就转过身来。
此行是为了逃出城,她同青锁一样穿的是丫鬟服饰,却又因是穿在她身上,而显得那幺得不同。
在宫中向来繁琐的发髻,此时只编成了简单的双丫髻,发饰也仅是两根绑成蝴蝶结的绿色发带,但那一身清冷矜贵的气质,却让人无法忽视。
细长的丹凤眼更是在她斜眼望来时,为她添了一丝妩媚。
男人显然没想到料到,刚刚在他怀中的,是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难怪被皇兄那般藏着掖着,他忽然就理解了对方的顾虑。
“王爷明知我是谁。”虞怡走上前道。
“哦?”容止情挑眉,并没有因一时的惊艳而失了理智。
本以为这个连他都看不透的、常年深居后宫的女人,讲出来的话也必定是正经又无趣。
谁知,她好似想起什幺,一下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纤纤玉手微曲放在嘴前,试图遮掩掉唇角弯起的弧度。
“王爷派来接送我们的侍从,说“恭亲王有请皇贵妃娘娘”时,一板一眼的,有趣极了。”
容止情一愣,对上她笑语嫣然的脸,忍不住指尖摩挲,缓解着加快的心跳。
他先侧过头去,佯装冷静道:“手底下的人办事比较粗心,让娘娘见笑了。”
“王爷既然出手帮忙,想必也知道我的目的,就不必再唤我娘娘了。”
现在一切都要低调从简,哪怕是恭亲王府的人也需小心谨慎。
毕竟她们此刻,就正在恭亲王府内。
皇帝封锁城门的消息来的突然,这段日子要想出京城,恐怕是少不了一顿搜查,所以她们都只能暂住在此,直至风头过去。
“本王正要说此事,娘娘的样貌比想象中还要出众,本王本打算在出城之前,让您委屈委屈,假扮成本王的贴身侍女,现在看来……”
容止情说到这,语气一顿,神色看着也纠结极了。
“可是要假扮成别的?”虞怡轻轻一笑,道:“王爷新收入府的花魁娘子如何?既符合你的品性,又不会惹人怀疑我的样貌,王爷要说的可是这个?”
容止情狠狠一噎,没一句是他要说的,却比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本是抱着逗弄的心思,想让她假扮自己新纳的妾,谁想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将这身份降得更低。
而且,什幺叫符合他的品性?
“正是如此。”他咬着牙跟将这四个字吐出。
她既乐意,那他便全了她的念想!
要说这几日被大街小巷传了个遍的的消息,不是皇贵妃的薨逝,也不是皇帝称病多日未上早朝。
而是恭亲王府上,新收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为什幺说她倾国倾城呢?
其实没有人亲眼所见,这都是百姓自行揣测出的结论,按恭亲王的习性,他平日里哪日不去青楼逛?
可这都几日了?京城的各大青楼可是连恭亲王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他们一番打听才知道,恭亲王这是被府内新收的美人绊住了脚。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时,恭亲王府身为舆论的中心,自是更为热闹。
王府后院,一群打扮招展的女人凑在庭院里,神色个个哀怨不已。
“这几日王爷去你们谁那儿了吗?”
“姐妹们都到齐了,看来是谁那儿都没去。”
“可不是?我可是头个见王爷这幺专宠于一人,新来的那个妹妹可真是好手段。”
她们口中的“妹妹”,指的正是隐藏身份暂住在王爷府内的虞怡。
这些日为了减少事端,虞怡一直闭门不出,不仅仅是王府外的人,就连她们,至今都还没见过这位的面貌。
“王爷,您一如反常地专宠,可有想过皇帝会怀疑到你头上?”
虞怡端坐在椅上,垂下手中拿来打发时间的书,瞥向左侧正在处理公务的容止情,有些无奈道。
自从那日她提议假扮花魁后,这位恭亲王就跟故意与她较劲般,她说什幺他就偏不听什幺。
她就说了一句“他夜夜留宿,会使她太过惹眼”,他便把书房都搬了过来,自此之后,大小公务也在她的屋内办。
堂堂一个王爷,怎幺幼稚至此?
容止情正为眼前的公务发愁,眉头都紧皱了起来,听到她的话,擡眼望来,神情忽就变得轻佻。
“伶儿可是害羞?本王这些日可是安分守己极了,同处一屋也分毫便宜未占过,连睡觉都是打的地铺,一点都不敢逾矩。”
说着,他还撑着脑袋,眼巴巴地望向她,仿佛想让自己说得更加可信。
“伶儿”这个名字,让虞怡更加无奈,自也是对方的杰作。
“这难道不是王爷应守的本分吗?”她一针见血。
容止情一梗,暗道她的无情。
与你同处一屋,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能如本王这般安守本分。
虞怡却已经低下头,继续看起书来,他的目光却迟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王爷一直盯着我作甚,可是公务办完了?”
虞怡面色平静,手上不缓不慢地将书翻了一页。
本意是让他办完了就赶紧出去,好留她一人在屋里待着清净。
谁想对方好似听不懂她的意思一般,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勾唇一笑:“本王就是突然想起,伶儿服药的时辰到了。”
见虞怡皱着眉,以及她眼中明晃晃的拒绝后,容止情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明明是那般杀人于无形的女子,却偏偏在服药这件事上避之不及,像个孩童,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见到她与众不同的一面。
熟悉的药碗被下人端了上来,虞怡赴死般深吸一气,随即认命地拿起小勺一点点将药服尽,动作很快却不显匆忙。
容止情在一旁默默看着,瞧见她痛苦的表情,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很快,他脸上的神色逐渐转为平静。
若是他,每日得靠这碗药才能维持性命,怕是比直接死了还要难受。
可她却并无寻死之意,容止情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女人。
他笑道:“本以为伶儿不是那惜命之人,所以才敢为了自由贸然断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如此。”
虞怡听得这话,拭嘴的动作一顿,垂眸沉思起什幺来。
为了自由而不惜命……
可皇贵妃并非真正的她,她又有什幺命可惜呢?
她不愿死,也不是为了自由,她从未自由过,也从未向往过自由。
追求自由的下场,就会如她们一般,况且在她看来,她们打着向往自由的幌子,最后却只是命与自由皆失。
她们觉得,逃脱那里便是自由,但那人不会放过她们,她们只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牢笼,为了不被抓回,依旧只能寄存在别人的肉身中,扮演着别人的人生,何其可悲……
至于那个比她还置身事外的皇后,确实不同,所以她给她一些时间,是否能逃脱,全看她今后的抉择。
容止情见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心里顿时有些不适,是在想那个让她重新正视生命的人吗?
“王爷究竟何时才放我去边关与离儿汇合?我已在王爷府上叨扰多日,惟恐拖累了您。”虞怡没有回他之前的问题,而是转而问起了她更关心的事。
原来是他那好皇侄,明明非她所生。
这是第一次,容止情彻身体会了如皇兄那般对秦王的厌恶。
他此刻心中不顺畅,也不再笑吟吟地看向她,低头批起公文,眼也不擡道:“只等一人处理好他的事,本王便带你出京。”
虞怡见此也不再说什幺,她并非没有耐心的人,目前皇帝还没完全相信她死了的“事实”,出京盘查依旧繁琐严谨,再等一段时日不仅是容止情的想法,她也是如此打算的。
至于“一人”是谁,她也大概能猜到……
开学后,写文的时间也少了,宿舍还吵吵的,很难静下心来写,宝子们可以攒攒再看。
发文之前是有存稿的,但我高估了自己码字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