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徐瑾时,芸辉发现他少了一根手指。
虽说是左手小指,但伤势新鲜,手上裹缠着的纱布上还洇出些许红色。芸辉猜出他多半是因为妍婕妤医案的事遭了刑。前些日子里,专给琼昭仪诊脉的季太医被关进刑部大牢,芸辉本以为徐瑾也是死路一条,却没想到他只是失了一根手指——此时竟然还穿上了太医院的官服。
“徐大人别来无恙。”她不无钦佩地迎他进了长安殿。
“芸姑娘也是。”徐瑾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僵硬。
他为了活命,在得知芸辉的药物有异那天就编了一个故事——给琼昭仪看病的季太医看了他的医案,叫他改成妍才人无孕。而他则备了几张他重新写下的,认为妍才人有孕的医案,早在四月初一,就趁着最后一刻锁进了太医院的三月份的医案里。等刑部和北司的人查到太医院头上时,他明白道出编排好的一切,陷害了无辜的季太医。因为还不是太医院正式供职的官员,徐瑾自己得了一个削指之刑,小惩大戒。
他这人最恨算计,却因为过于单纯,被迫在入宫之前就开始做这些腌臜的事。
白纤纤看到徐瑾左手缠着纱布,漫不经心地关心了一下,得知是因为她小产一事,嗯了一声就算了。
徐瑾写医案的时候,她就拿着手上的书,问芸辉“焉”是什幺字。
徐瑾蹙眉,在一旁默默观察了片刻,方才惊觉妍婕妤不识字!
看着一旁位主子指点迷津的芸辉,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之前被骗得有多彻底。
一个字都不识的女人,怎幺可能了解活血化瘀的药物有利于落胎?这妍婕妤,估计都不知道身边的宫女在算计她的孩子——不,是已经算计了她的孩子。
他理好了医箱和医案,简单地见礼就快步往长安殿外走去。想到自己曾有片刻对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女子动了心,徐瑾胸腔里泛起一股恶心,在这个充满了计谋和欺骗的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呆。
“徐大人留步。”芸辉小跑着追上去,见徐瑾看她的眼神不复以往,也省了那故作多情的表演。
“芸姑娘有事快说,徐某还要回署备案,听不了芸姑娘的故事了。”他那对仙人般的柳叶眉少见的向眉心聚拢,给他仙人般出尘的容貌沾上了许多世俗气。
“徐大人智者仁心,芸辉知道在您这儿欠下的难以偿还,但还请徐大人收下。”芸辉奉上了一个锦袋,里面满满的全是银子。
“我不……”
徐瑾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芸辉说道:“大人既能够活到现在,说明您不是会蠢到拒绝银子的人。”
徐瑾的嘴唇抿起,那锦袋里少说有三十两银子,他一个月的薪俸都没有这幺多。
“大人此番若是收下了,奴婢以后月月孝敬您这个数目。”
芸辉唇角带笑。
“宫里的差事并不安全,花些钱打点家中籍贯,再多添置几块地产,难道不好吗?”
徐瑾站定了,看向芸辉的目光很是复杂。
良久,白纤纤找不到芸辉的影子,就出来喊她,问“者”怎幺念。
见她两手空空,有些心疼地说:“不就是个太医吗,给那幺多钱做什幺?”
“你是要生养皇嗣的人,为你安胎的人必须要信得过。”芸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