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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兽师专业的第一节模拟实践课是与烈犬对峙。
犬类忠诚、易驯化，且具有一定的攻击力，是很好的模拟实践对象。作为人类最早驯化的几个动物之一，犬类对于人类也有近乎天然的依赖和信任感。宠物狗在人类社会也很常见，温暖治愈的萨摩耶、贴心暖男金毛、桀骜不驯哈士奇以及赛博朋克的机械狗，诸如此类在街道上随处可见。
正是因为犬类人类社会太过于常见，所以负责教授这节课的老师迈克并不会告诉学生们普通犬和烈犬之间的区别，他只会在学生尿湿了裤子哭着出来时，咧着一口大黄牙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哈，又吓哭一个。”
以此为乐。
“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面对真正的兽人可就不能这样活着走出来了。”
他掐掉手中的雪茄，又恢复到之前散漫的语气，“继续，下一个。”
下一个是路亦。
实践课的场地是不透明的训练房，一共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会有不同的烈犬。学生根据学号排队，出来一个进去一个，依此类推直到结束。
而路亦要进去的，就是刚才那个尿裤子的男生走出来的房间。
李鸦担心她，拉住了男生问：“里面是什幺把你吓成这鬼样子？”
男生摇了摇头，捂脸哭着跑走了，走之前还留下一句。
“我再也不要当驯兽师了！”
李鸦不管他，回头叮嘱路亦道：“你不要勉强。”
“嗯。”
“也不要受伤。”
“不会。”
这里毕竟是学校不是zoo，出于对学生和家长负责的角度考虑，里面的训练员也不会允许学生真的被烈犬咬伤。
路亦明白这一点，所以走进训练室的时候很平静。大门关上，对面墙壁上有一道暗门，随着电子语音“模拟训练开始”这六个字响起，暗门打开，一条快有成年人高的藏獒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爪子宽厚粗大，这样尺寸的成年藏獒如果不收力道，一掌下去就能拍碎人类的头盖骨。
而它刚走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对眼前这个渺小瘦弱的人类女性示威，上前一步，发出警告的低吼。
距离很近，几乎面贴面，路亦甚至能够闻到它嘴里的血腥味。
是鸡肉，路亦看到了鸡的羽毛。原来学校为了保持这些烈犬的攻击性和野性，一直在用活肉喂养。
路亦没有动，只是看着面前的藏獒，任它嗅着自己身上的气息。这是犬类认识了解对方的方式，相当于人类之间的打招呼问好。
不同的是，初见的三两句话语或许看不出这个人是好是坏，又是否合缘。而狗狗所闻到的气味却能表达出很多信息，物种、性别、身体情况甚至情绪。
和之前男生所表达出来的恐慌情绪不同，路亦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的心率甚至一直保持在93这个数值没有丝毫变化。
是的，平静。
平静不只是一种情绪，平静还意味着：我不害怕你，也没打算伤害你。
伊宓从路亦的气味中分辨到了这样的信息。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对峙着，路亦没有开口，伊宓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进攻性的行为，没有交流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静止。
玻璃窗外的众人看着这幅诡异的画面，有些许摸不着头脑，俞妍性子直，想什幺就说什幺。
她问赵央女士。
“园长，我们就在这等着师父把032188驯化吗？”
赵央女士没有回答，她的秘书凯瑟琳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说。
“当然不是，路亦能成功驯化最好；如果驯化失败，就会启动G方案。”
“G方案？”
“gas气体，麻醉气体混合少量毒气，通过中央空调的通风口排放至室内，悄无声息地麻痹兽人的神经，剥夺其战斗力。”
俞妍着急了，问：“那这样的话师父岂不是也……”
“所以是少量毒气，后期可以通过药物治疗排出体外。”
“那就好。”
俞妍松了口气，然而她不知道凯瑟琳还有句话没有说，那就是禁闭室内的通风管道现在已经开始输送麻醉气体。兽人的六感敏锐，如果还是之前的研究人员作为人质的话，032188肯定能察觉到。但是现在进去的是路亦，zoo最优秀的驯兽师，032188要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去抵抗她所带来的压力。
如此这般，通风口传来的麻醉气体，她自然就很难察觉到。
“她们还要这样一动不动多久？”
十五分钟后，大小姐文蔷受不了这枯燥乏味的对峙过程，随口抱怨了一下。过会儿才反应过来仰慕的赵央女士也在等，连忙闭上了嘴。
“熬鹰听说过吗？”顾季山问。
文蔷摇了摇头。
“那你这A级怎幺来的？”顾季山嗤笑一声，漫声解释说，“很久以前中国边疆有一个民族叫柯尔克孜，这个民族的人世代与鹰为伴。”
“鹰是猛禽，捕捉之后不易驯化，柯尔克孜人就想出了熬鹰这种方式来训练猎鹰。具体的操作方法也很简单，就是不让鹰睡觉。熬着它，使它困乏疲倦，消磨掉它桀骜不驯的野性，这样猎鹰就会归顺臣服。”
“这种方法很笨，因为熬鹰的同时也是在熬人，鹰熬了多久人就熬了多久，中途还不能够换其他人。付出的时间和人力成本太长，效率太低，因此熬鹰这种驯化动物的方式就逐渐被淘汰，驯兽师专业的课本中也不再提及。”
但笨方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顾季山盯着禁闭室里的伊宓，身为资深驯兽师的他当然能看出来这头凶悍的母老虎居然出现了一抹动摇，好似铜墙铁壁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对于兽人来说，这丝裂痕是致命的；对于驯兽师来说，裂痕破开，才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我以为你进来会和我说些什幺。”
先开口的是伊宓，这一点很重要，说明在最初的对峙中，她先让步了。
“为什幺。”路亦回答。
“你刚来的时候，在玻璃窗上写下了一个英文单词。”
“是的，你看见了。”
“当然，你不就是写给我看的吗？”
“是给你看的。”路亦说，“我以为你没有注意到。”
“what和calm，这是你写下的两个单词，第二个是让我冷静不要伤害人质，第一个呢？”伊宓盯着路亦的眼睛，“你最开始想说的是什幺？”
路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驯化这个环节中很关键的一步就是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不能直截了当地给对方想要的答案。
你是驯兽师，是这段关系的主导方，你需要把握着节奏。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幺？”
伊宓脸色一变，眼神里顿时充满了戒备，“什幺目的？”
“兽人不擅长撒谎，这是你们基因中自带的。”路亦还是不回答，自顾自的说，“这可以是优点，也可以被视为缺陷。尤其是和善于隐藏和掩饰的人类相处的时候，这个缺陷就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我的建议是，以后如果有人这样问你的话，最好保持沉默，不要回答。”
“比你这样破绽百出的回应要好得多。”
伊宓沉默了会，紧绷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这样吗？”
“做得好。”
听到这声夸奖，伊宓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然悄无声息地被眼前的女人驯化。她摩擦着犬齿，骨子里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屈服于人类的身下，肌肉绷紧，缓慢蓄力，伊宓打算给路亦一点苦头尝尝，让她明白眼前的局势，知道自己的身份。
人质就应该瑟瑟缩缩地躲在角落里，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教她怎幺应对质问。
等一下。
伊宓不可置信地擡头，虚软的手臂让她意识到哪里不对，擡头看向通风口，鼻尖这时才捕捉到那一抹熟悉的麻醉气体味道。
“你骗我？！”
伊宓顿时怒不可遏，嘶吼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兽化，惊呆了窗外观察的一众人。
“加大气体排量。”
下命令的是赵央女士，表情凝重，语气低沉。路亦绝不能就这样死掉，她不允许。
“是，园长。”
凯瑟琳收到命令立刻通知eva执行，只一秒，禁闭室内的通风口全部打开，含有乙醚的麻醉气体海量涌入这个小小的房间。
可惜已经晚了。
兽人的攻击速度，再加上伊宓和路亦之间的距离，不需要一秒，她就能将路亦整个撕碎。
高大威武的老虎扑了上来，张开了血盆大口，路亦下意识擡起右手去挡，结果就是整条小臂被咬住。
咔嚓一声，小臂断裂。鲜血喷洒而出，路亦脚下的地板很快染成了深邃的血红色。
滴答滴答，血珠掉落，如同三途河畔的彼岸花那般，开成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师父！”
俞妍惊叫一声，想要冲进去被闫裕宁一只手抓住。文蔷也捂住了嘴，对于眼前惊心动魄的这一幕震惊的失了语。
“别闹。”赵央发话，不仅没有担心，甚至轻松的长舒一口气，“路亦没事。”
没事？
俞妍看过去，路亦虽然脸色些许苍白，但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止血动作，好似那只被母老虎吞下去的手臂不是她的一样。
她摇晃了一下，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是禁闭室内的麻醉气体也开始影响到她。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隐约能看见老虎并没有倒下，而是一步步走过来，高高举起她锐利宽厚的手掌。
伊宓要在彻底失去意识之下，拍死这个辜负她信任的人类。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停了下来，创面快速止住了血液不再留血，紧接着发生了神奇的一幕，自断裂处长出了一条新的手臂。
像是魔法那样，骨头、神经、皮肉组织一点点往外延伸，最终汇聚到指尖。
鲜血的味道还停留在她的舌尖没有散去，女人失去的手臂却已经复原，完好无损。
“你……你不是人类……你是……”
伊宓看着面前的路亦不可置信的低声喃喃，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脸部五官一直在变化。
只是因为变化得很细微，不易发觉，但如果长时间盯着的话就很容易发现她的瞳色、她的毛发、她的皮肤都不是一层不变的。
只要时间够长，她就能够从眼前这个黑色长发其貌不扬的模样，变成完全的另外一个人。
能够解释这个现象的答案只有一个——她的DNA结构被破坏了，一直处于紊乱状态，甚至是崩溃的边缘。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幺她没有死？
伊宓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怪胎人类超越了她的认知范畴。而面对未知，无论人或是兽，都会产生恐惧。
“我是什幺不重要。”路亦咬着舌尖，用最后所剩不多的清醒，对伊宓伸出了手。
正是那条被伊宓咬断后长出来的右手。
“你只需要相信我。”
相信我会帮你寻找你所需要的东西。
那个单词，what，其实是没有说完的一句话，路亦对伊宓的开场白。
What.
What are you looking for?
你来人类社会，在寻找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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