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商业区,行人匆匆如流水,公交车坐过一站又一站,窗外徘徊而过的刺眼车灯,迎着月色和不夜城的灯红酒绿向后倒去。
陈鸣聪记得每次坐公交的时候她最喜欢靠窗的位置,因为可以看着窗外的风景。
有一次,他问:“每天都是一样的路线又没有变化,有那幺好看吗?”
她说:“不一样的,至少街上走过的每一个人每天都是不一样的。”
陈鸣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坐对线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没有姐姐的地方怎幺还是家呢?
所以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喂,快下车,都到站了!”公交车师傅拉下了手刹催促着,已经开进总站许久的车内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车子制动的声音还在耳边轰轰作响。
刚开始坐公交的时候陈鸣聪并不习惯这种声音,也不习惯车上的拥挤和突如其来的刹车。
但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便习惯了,从此,为她抢占座位是习惯,在拥挤的人流里保护她是习惯,有她陪在身边也是习惯。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习惯会从他的人生中剥走,像剜掉一块肉一样难受。
陈鸣聪茫然地走在街上,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热闹的街景,他突然意识到姐姐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这个清醒的认知让他直抽冷气,闷在心里的恐惧,如洪水一般吞噬了他。
他突然转身跑回了公交总站,追着那辆刚驶来的公交车拍打车门。
“师傅,师傅,快送我回凤翔里。”
“你有病吧,我这他妈又不是的士,你说送哪就送哪?这个点都下班了,没车了!”师傅说完一脚油门就扬长而去,留下一串黑乎乎的尾气。
陈鸣聪掏出手机,已经没电了。
他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心里那道天平开始倾斜,他担心去晚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不喜欢又有什幺关系?自己从来都是知道的啊,愿赌就要服输。
她想要正常的孩子,那将来可以做试管婴儿,她想要正常的家庭自己也给得起,等毕业了就把户口迁出去,再一起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一对普通夫妻,他是爸爸,她是妈妈,这样的家庭和别人没有什幺区别。
不知什幺时候,他已经跑了起来。
夜晚的风在耳边呼啸,卷着地上的枯叶滚过,发出轻微的声音,薄薄的雾气。
*
江帆将洗好的衣物用竹竿晾着,正打算回屋休息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突然心生恐惧。
江易也被这敲门声吓住,穿着外套把灯打开就走到屋外。
“这幺晚,谁啊?”他壮起胆大声问道。
“我要找陈夏!”
听到陈鸣聪的声音他们才松了口气,江帆把门一打开,就看见陈鸣聪满脸通红,喘着粗气,汗就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一把推开江帆,径直往屋内走去,倘若无人一般,打开一间间屋子往里面查看。
“你干什幺呢?陈鸣聪!”
江帆看到他这副模样不像是来好好找人的,她不由得拿起晾衣服的竹竿就往陈鸣聪的背上打去。
她一个小女生力量不大,但是竹竿上的木戳刮破单薄的衬衫,在陈鸣聪的背上划出一道带血的伤痕,可他却丝毫不觉得疼,头也不回地跑向下一个房间。
“小帆。”江易上前把江帆手里的竹竿拿开。
他挡在陈鸣聪的身前,用没有受伤的手拉住他。
“你姐她睡下了。”
“我今天一定要带她回去。”陈鸣聪推开江易,他擡眼,单薄的眼皮像锋利的刀片。
江易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再拦着他。
陈夏此时坐在床上,她早就关了灯,屋外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
陈鸣聪就在屋外,就在和她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他的声音如此坚决,明明自己拒绝得如此彻底,为什幺还不死心?
放在两侧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被褥,透着光的门缝被一道黑影挡住,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房门被猛然推开,吱呀一声撞在墙上。
暖黄色的台灯映出他披了一脸的汗,眼瞳一贯的黝黑深邃,直直地望进她的心底。
陈鸣聪没有说话,他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然后俯下身,吻了她。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惩罚,他侵略她的城池,以一种绝对的霸占姿态,他的手掌紧紧按着她,逼着她接受他的一切。
陈夏睁着眼,她看见门外的江易和江帆一脸的惊诧,正好赶来的江母看到房中这一幕的时候发出一声尖叫。
就是这一声尖叫让江易从诧异中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腔的怒火。
他抓起柜子上的花瓶用尽全力砸向陈鸣聪。
“王八蛋,你在干什幺!陈夏是你姐!”他扯掉绑在身上束缚他手臂的绷带,伸着手就扑打在陈鸣聪身上。
陈鸣聪就那样站着被他打个够,他松开陈夏的下巴,看着她低垂着脸,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轻颤,紧咬着泛白的嘴唇,身子不断地颤抖。
“哥,哥,不要打了。”江帆跑上去把自己的哥哥抱住,江易身上的伤口重新裂开,在雪白的绷带上晕出一片殷红。
陈鸣聪的拇指擦过陈夏脸上的泪水,沿着嘴角在她咬得泛白的嘴唇上摩挲。
“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