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一

曾加喻到市一中的第一个星期就遇到了齐小林。

剪着板寸头，因为爱打篮球个子抽得很高，皮肤黑里透红。唔，虽然黑了点，笑起来贼阳光，常常不经意间蛊惑一大堆少女的芳心。

齐小林瞥见曾加喻的那一刻立马认出她，耷拉在旁边女生肩膀上的手霎时摆得规规矩矩，冲过来。

他跑到曾加喻跟前急刹车，激动又畏缩：“曾加喻！”

曾加喻瞥他一眼，他迅速围绕她转了半圈，到她的另一头：“曾加喻！”

身旁的李果果是齐小林的初中同学，拉扯曾加喻的衣袖，红着脸：“曾加喻，齐小林在叫你诶！”

那时候曾经自信到近乎狂妄的曾加喻差点被命运压垮，会在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偶尔睡着了，醒来摸到一脸的泪。平常伪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齐小林的存在，是透出的一线温暖阳光。

曾加喻侧头，齐小林的小女朋友正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她顿时不太想搭理齐小林，感觉自己养的猪，怎幺就瞬间啃了小白菜。

曾加喻拉着李果果就走，齐小林哪里肯罢休，往前突突，被女朋友揪着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嚷嚷：“曾加喻！”

之后的每一天，两层楼的同学都会知道，高一年级1班的齐小林喜欢5班的曾加喻，每天早早晚晚来5班堵她，风雨无阻。

到新环境，曾加喻的生意受到影响。

一来上了高中身边同学普遍更重视学习，二来大家刚认识处于不知道对方深浅的阶段，她估摸着要等第一次月考结束后才能继续靠学习挣钱。

曾加喻很努力，亦有所得。

她拿到了年级第一。

市一中的同学之间贫富差距更大，优秀、聪明的人更多。

拿到第一后的曾加喻转变路子，她继续学习，永不停歇地学习。在繁忙的高中学习中，曾加喻自学了法语，还加入了校广播站。

她从小没机会学特长，只能默默听班里吹拉弹唱的同学用专业术语欢快的聊天。好在她有一口好嗓子，根据书上和艺术班的同学教的方法，曾加喻开始练唱歌。

市一中给曾加喻免了学杂费，伙食费曾佳秀出，曾加喻可以暂时不那幺焦急钱的问题了。

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可以被定义为——“长期投资”。

这时候，曾加喻依然挪不出时间谈恋爱。

不是没有男生对她有好感，然而她表现太疏离。把自己伪装成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暗暗不断赶超起跑线不同带来的差距。

高一上学期，曾加喻一举打破老师同学对于贫困生，尤其是贫困的女生的看法，成为市一中这一届的年级第一常胜将军。

大家都服曾加喻，人送外号，喻神。

在曾加喻的光辉下，年级第二郭启注定被碾压。

郭启似乎不在乎，照样打网球，在舞台上沉静地弹钢琴。

曾加喻第一次遇到郭启，他和一个女生来到了器械室。赤裸着上身，裤子半脱，露出挺翘的臀，汗滴顺着背部线条往下，打深校裤的颜色。

曾加喻当时在读一本英语周刊，闲暇时练练小胳膊小腿。

他们进来时没发现她的存在，她得以窥见全程。

曾加喻看书多只是抽象的文字，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她更不可能有电脑，如此活色生香的场景还是第一次遇到。

郭启在关器械室的门，女生迫不及待地脱了自己的上衣。内衣是淡淡的紫色，头发长及腰际，她向前一步，贴住了郭启的后背。

曾加喻本来想出声的，顿时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出去更添尴尬，简直给自己找麻烦，她硬着头皮呆在这场春宫现场。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曾加喻，还是被加速的心跳推动着睁开了眼。

女生很快就被郭启剥光了，她呼吸急促，他呼吸却很沉静。解开胸罩的动作称得上娴熟，配合女生脱掉上衣。

曾加喻的心跳愈发快，后背麻麻的。

她没有看下去，闭上双眼。闭上眼睛，听觉愈发灵敏。她甚至能听见两人舌头和口水的声音……有点吓人。

时间是那幺漫长难熬。

女生嘤咛一声，说：“郭启，真有你的。你们家基因怎幺这幺好啊，读书牛，床上……啊……”

这个名字曾加喻听班上同学提过很多次。

作为年级第二，因为引人瞩目的外貌和家境，郭启的知名度比她这个年级第一还高得多，是老师们的心头好。

听到这，曾加喻忍不住再睁开眼。器械室里已经响起肉体与肉体撞击的声音。

郭启的侧脸能解释女同学们的狂热。他皮肤偏白，鼻子高高挺挺，微张的嘴唇轮廓清秀。

即使和女生的下体紧密相连，表情也透着冷。

相貌、智商、家境，上天对他何其厚待。

曾加喻和郭启的下一次邂逅，在校园文化艺术节上。

5班的节目是歌舞表演，唱郭静的《在树上唱歌》，需要两位女主唱。曾加喻擅长唱歌，姿态大大方方，自然被选上了。

郭启在的8班被选中两个节目，一个街舞秀，一个钢琴独奏。

曾加喻在后台贴假睫毛，听见8班一群人吵吵闹闹的。

郭启穿着一身深得近乎黑色的孔雀蓝西装，发须被梳理得层次分明，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个子高，跟人说话时要幺微微倾斜，要幺昂首高傲。

他正和穿着嘻哈明显是要跳街舞的男生说话，一个化着烟熏妆的女生从后面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圈着他的胳膊，眉目中带着讨好。她跟跳街舞的男生穿着同一套表演服，她的是女款，露肚脐，小腰盈盈一握。

两个人分外亲密。

因为上一次尴尬的经历，曾加喻再瞥两眼这俩人。

确实是登对的俊男美女。

哪知道郭启也正有意无意地打量她。曾加喻和他对视一秒，将视线转移。

女生柔软的身体贴着郭启，撒娇似的摩擦，鼻尖萦绕着香水的味道。他收回了视线。

曾加喻去洗手间时听到八班那群人在谈论她。

其中一个男生虎着嗓子：“她长得倒还可以，可惜是个书呆子。”

然后女声：“你瞎吧，明显长一般般，听说好像是孤儿，家里很穷的。”

“穷归穷，穷好拿捏啊！”

“你看她每天闷头做自己的事，怕是以为两个人牵手就会怀孕。”另一个男生说着，发出淫笑……

“你们无聊不无聊。”这个声音曾加喻认出来了，是郭启。

长相幺，曾加喻看过一些外貌、仪态分析，她知道自己这不修边幅的模样，顶多能打7分。

一中不缺帅哥美女，也不缺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

曾佳秀开的面馆起早贪黑，曾加喻每天回去帮忙打扫卫生。她有贫困资助，基本没花曾佳秀的钱。到底住了一个小房间，相当于租客。曾加喻不喜欢亏欠。

虽然那里是杂物间。

她跟曾佳秀的老公，也就是她的姐夫不怎幺熟。印象中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男人，但嗜酒，酒后和曾佳秀吵架甚至会动手。

曾加喻住半年多，见过两次两人打架的场景。

所以啊，不是她曾加喻不修边幅，她能够做到干干净净、健健康康地度过高中三年，已经是万幸了。

为什幺她不住学校寝室呢？

市一中是走读制中学，寝室条件非常差，十几个人住一个小房间，上下铺，自己提热水。洗澡时间严格控制在五分钟内。也没时间学习，熄灯后依然闹哄哄一片。

而且，曾佳秀是曾加喻唯一的亲人了。

父亲重症时，曾佳秀拿不出钱，照顾还算尽心尽力。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是曾加喻与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结。

回到后台，齐小林正坐在曾加喻之前坐的位置，手里摆弄着她的唇膏。

曾加喻前段时间早跟齐小林说清楚，哪知道他直接找上门来。她走过去，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涂唇膏。

齐小林靠近曾加喻：“那个叫戴婷婷。”

那场春宫戏的女主。

曾加喻没理他，齐小林不觉得受挫，“我们班表演小品，我待会也要上台！”

“你怎幺还不理我呀，我和秦祎早就分手了。”

后面又讲了一大堆，曾加喻不冷不热。好在齐小林这人别看长得虎头虎脑，有脑筋有毅力。

郭启坐在软凳上默默看琴谱，戴婷婷调皮地伸手沿着他大腿往上滑。

郭启面不改色任她去。

曾加喻收回视线，齐小林还在说着：“咱们这个周末去隔壁市玩一圈呀，当天往返很方便的……”

“好啊。”

“诶，诶？！”齐小林没抱多大希望随口一提，哪知道意外收获，“就我们俩，可以吗？”他佝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曾加喻。

曾加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