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清口中的工厂更像一个大型实验室。
穿过轰鸣的机器与冰冷的流水线，她刷卡推开一扇门，门后藏着另一个世界。
穿白大褂的人三三两两站在各个仪器旁，有的做实验有的记录数据，忙碌严肃，秩序井然。
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女人迎上来，不消吩咐，主动带二人参观实验室：“目前四项测验已全部通过，安全评估报告显示针对10种不同肤质样本均无不良反应或刺激风险，成品已经储存在仓库中。另外，关于间苯二酚糖苷类化合物的应用实验正在进一步进行，只是财务部那边仍然对J国那批实验设备的报价有疑问……”*1
“那笔钱我会和他们说明，设备最迟在三天后给你们争取到，但沁氧系列的研发不能落下，高端线那个抗老成分的稳定性问题也尽快解决。”宋一清一通话说完，那高个女人难掩喜色，上前两步接过助手递来的样品。
是个长方体玻璃瓶，瓶身镀了白色涂层，除了logo以外没有太花哨的设计，标签都是贴上去的，英文符号组合在一起，构成常人看不懂的含义。
宋一清扫了一眼，女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将样品端至夏追面前进行展示。
她取出顶端滴管滴上两滴在手背上，是蓝色半透明的粘稠精华样，指腹再一抹便爆成一粒粒小水珠，迅速被吸收掉。
“这款精华将作为沁氧系列的主推产品，主要采用了水凝小分子技术，添加蓝铜肽衍生物，加强它刺激GAGs形成的能力，在修复皮肤屏障的基础上具有抗衰保湿的效果，经过实验证明……”
夏追不了解这些知识，越听越茫然。
女人走后，宋一清解释道：“之前不是说了吗，他们为了补偿我，给了我一家卖化妆品护肤品的公司，这家公司是个小牌子，不温不火，财务报表只能说看得过去，对宋家来说根本不入流。但考察时，我发现这个牌子虽然在国内没水花，在欧美市场却名声不错，因为他们专攻成分，虽说肤感一般，价格却不到同等效果的大牌产品的一半。”
夏追问她：“你先考察再想办法拿到手的？”
她便只是笑，过了会儿才道：“我刚好认识一支美业研发团队，你说巧不巧，他们的研究方向是蓝铜肽低成本提取和多领域应用——与这公司的主打产品重合了。”
还真是……巧。
见夏追仍未理解她的意思，宋一清起了兴致。
平日里她谨小慎微，根本没有能与之谈论这些的人，此刻一有机会，便非要把理念说明白不可：“蓝铜胜肽是业内公认最佳的修复成分，但同时，它提取程序复杂、成本过高，单价也高，市面上有效的蓝铜胜肽产品只有我司最便宜，但它相对便宜是牺牲了肤感，销量依然一般。
目前，我司研发部的低成本提取技术已经成熟，这意味着我们将生产出大量低廉的蓝铜胜肽原料，除了能压低成本给出改进肤感的空间、更新产品，你知道更有前景的是什幺吗——我们已经申请了技术专利，也就是说只有我们能生产出廉价蓝铜胜肽原料。如果你是品牌方，同样的原材料，你选贵的还是便宜的？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司将在世界范围内实现对这种原料的垄断。”
垄断一种有效且流行的护肤品原料意味着什幺？夏追能从她脸上窥见这个成果带来的巨大利润。
秦铄那笔钱，投对了。她想。
“你说的这些，你们投入生产了吗？”
宋一清却摇头：“有，也没有。”
“下半年，这个牌子会在海外推出一条高端线，并运用部分研究成果，因为原料桶品牌的固有印象，这条线的产品销量不太乐观，但能带跑口碑，反向提高我们的品牌定位。并且，因为原料成本的大幅降低，利润空间将依旧可观。”她拢拢长发，意味深长，“至于廉价蓝铜胜肽原料，我成年后才会投入市场。”*2
更直白的话她没说出口 却分明都写在了表情中：宋家情况特殊，不会允许她一个女儿成长起来。小利或许他们还看不上，可若是原料垄断级别的生意，宋一清如若敢没完全将公司握紧前便放出消息，恐怕她的一切努力最后又都给废物弟弟作嫁衣了。
实验室的灯光呈现出发冷的白，打在人脸上就像棺材表面积的白灰。
夏追默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半晌，她转头问：“秦铄到了吗？”
宋一清的脸色一下子淡了。
她当然不会说秦铄已经被她塞在某个角落从下午一点等到现在，只是敛眉道：“还没参观完呢，参观完我就带你去。”
这回夏追拒绝了：“先去吧，我找他是有正事。”
她的事便不是正事了吗？宋一清眸光微沉，却轻易便答应了，只是莫名其妙抛出一句：“你是唯一一个参观过这里的人。”
“但我的参观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帮助。”
“你不是已经帮助过我了吗——秦铄那笔投资。”走到后门，她侧头微笑，“小追，你仍然是我信任和喜爱的人，是我唯一的朋友。”
“不是。”夏追说，“我们不是朋友。”
这儿没人管他，秦铄搬了个椅子自己迎着日光坐下，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想了想又点开昨天老师发给他的分析报告，加班加点卷自己。
身后那扇门开了，他吓了一跳，瞧见宋一清的裙摆，顿时不满道：“既然可以走这个门直接过来，你干嘛还让我绕路？”
“里面有你不该看的东西。”宋一清对他的态度向来敷衍。
“这里面还有我一份钱，什幺叫我不该看……夏追！”他“噌”地站起来了，颇有几分无措，半晌先把手机揣起来了，“你来啦。”
瞧见他这副蠢样儿，宋一清嗤笑一声，把钥匙递给夏追，嘱咐道：“我先去处理别的事，一会儿你原路返回在外面等我就好。别让他进实验室。”
秦铄闻言便要呛声，却顾忌着夏追，到底压下脾气。
门关上时带了一阵风，女孩子及腰的黑发被扬至胸前。
她转过头，被阳光刺得眯眼。秦铄先前还没觉得，这时候便烦起这没眼色的死太阳来，低声问她：“换个地方说？”
“不用了。”夏追摇摇头，见他将椅子挪过来，又拒绝道，“我不用坐，就是和你商量几句话罢了。”
“那天温子言发火后对我看得更严了，以后我也不知道要怎幺才能联系你。”
秦铄当即答道：“那我自己来联系你。”
“因为要应付他，我把你微信也删掉了。”
“那我重新加上。”他说罢又忙道不对，“要是姓温的看头像和微信号认出我怎幺办，我注册个新号吧。”
说干就干，他着手弄出个新微信账号，又按网上微商的格式将名字改了，加上夏追。
她接过手机一看，头像竟是很大一个切开的圆苹果，再看好友名：AAA秦岭糖心红苹果。
夏追：“……”
她犹疑道：“能行吗？”
“其实那天回家我就给你发消息了，我知道你不会在那个时候删掉我，只可能是温子言逼你弄的。我去网上搜了一堆方法，还是觉得这个实行性最好。”他颇有信心，“以后我们聊天就假装买苹果的语气，他也看不出什幺端倪。”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的搜索关键词是“出轨常用联络方式”。
……行吧。虽说离谱，但夏追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
秦铄：俺姓秦，秦岭糖心红苹果的秦
*1这些护肤品原料及营销知识一半搜的一半编的，大家看个大概就行，别信
*2这些话与宋一清之后的事业走向有关，不是为了水文，这章这种话的篇幅占比太大，所以免费。
*3上一章说宋一清约的星期日下文却有“放学”字样，因为设了收费而不能编辑修改，只能在这里将碰面时间修改为星期日下午，夏追是以逛街的借口出门的。
*4发现大bug啊啊啊啊，这幺多章我一直将秦铄的名字打错成“秦铄”，啊啊啊啊在此更正，对不起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