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长青殿主殿内。
黎平霜缓步走入,挥手示意所有的宫人下去。而她自己则在大门彻底严丝合缝地关紧后,边走边褪去外衣,仅留下贴身的底衣。还未踏入寝内,便又嗅到那熟悉的草木香味。
她顿感可笑。为万灵国那多年如一日的、自以为是的态度。无论是几年前,还是几年后。所用的手段都老套得不可思议。
同时却又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丘空月知道吗?他知道自己一心效忠的国家是如何迫不及待地送他来?知道自己信任的国师是如何的卑劣吗?
紫檀木床上铺着一张垂至地面的黑绒毛毯,现在是春季,本不必拿它出来。但若是不拿出来,怕是会冻伤人。
将视线上移,原来那绒毛毯上有位被剥光了衣物,正昏迷着、赤裸裸躺着的人。按照吩咐,宫人都用先用面料柔软的绸缎垫护住那人的四肢,而后才用系着银铃的链条锁上。
此时那人的双手反绑至头顶,双脚则被合并地绑着,这样的姿势,怎幺想大概都是不好受的。那显然因为经验浅薄而色泽粉嫩的、尺寸可观的阳具也正因药物影响,半勃起来,卡在那如玉般柔腻的大腿间。
黎平霜站在距离一米的地方,屏息,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当日看到他画像时,那种心口发痒的感觉,再度卷土重来。她平日里能稳稳握住“填海”的手,都犹如被一阵细微的电流裹挟而过,残留下隐秘、不为人知的酥麻感。
再去看他的面庞,已被一块黑布蒙住双眼。这令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下移,凝聚在那些未被遮挡的位置上——譬如,那颗饱满小巧的唇珠。
丘空月的肤色本就白皙。再被这绒毛毯衬托,便愈发显白,近乎是晃眼的程度了。但春夜,大概还是有些寒凉。他胸口的两点乳珠被冷空气激得突出,像极在冰天雪地里招摇绽放着的殷红色花蕊。
手更痒了。黎平霜摩挲了一下指尖,索性不再屏息,直截了当地走上前去。
迷醉香的分量固然很足,但距离丘空月入城、陷入昏迷已过去好一段时间。加之他本身就并非意识不坚之人。此时不再屏息接近,她存的便是要把他惊醒起来的心态。果不其然,还未完全靠近,床上人的气息先是停滞片刻,随后明显地乱了阵脚。
黎平霜坐到床边,擡手,想要去抚摸丘空月的脸颊。但却落了个空。只见他咬紧牙关地将头扭向一边,声音绷得紧紧的,仿若一把将要拉断的箭弦:“若是要检验,想必不必触碰吾的脸颊吧。”
“既然世子不愿被朕检验,那朕便唤旁人来吧。”黎平霜的神色平静,收回手,站起身,随口说道。
而丘空月在听到话后,猛地“望”向了她,嘴巴微张,具是不可置信地开口喃喃着:“陛下……”
短暂的失明,反而致使他的耳力更加敏锐,对所有微乎其微的动静一清二楚。他能感觉到黎平霜正在离他越来越远,朝着门口移动。她打开门——不知朝着谁,用那冷泉似的嗓音吩咐着,宣判他的死刑:“让……过来。”
丘空月的心如坠冰窖,头晕耳鸣。门开,门闭。那个人的气息消失在门之后,而另一道陌生的气息却正靠近。她走了。他的脑海霎时之间变得白茫茫一片。
……她又走了。
为什幺要说出拒绝的话语?房屋在旋转,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抖。模糊中,有一道声音在冲着他尖声大喊:“你为什幺要说那样的话!”他茫然地环顾着周遭的昏暗,小声地辩驳:“我不知道是她……”
那道声音更加狂躁,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尖讥讽地说着:“是谁又有何区别!你不是一早便知,有验身这步骤?入了这宫墙内,你还有什幺资格摆姿态——莫非你还以为,是在‘炼塔’幺!”
“想清楚罢!她早已非昔日太女。怎会记得你这样的人呵。”
丘空月止不住地发抖。他的鼻腔又嗅到了蟒蛇的唇舌靠近他时,那散发出来的腥臊腐臭的味道。他喘息着。躲避着。无路可去。在被绊倒、摔向地面,即将被身后的蛇尾缠上的那一瞬间,锐利的剑光至他的身后而来,如幻影般急速飞掠过他的眼睛,裹着无尽的杀意劈向他的正前方——
“莫哭了。”
他的眼前陡然亮起白光。有人摘下了那条黑布。
久未见光明,他尚且看不清是谁,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但他识得这把嗓音。丘空月呜咽着,短短二字,都颤抖不已:“陛下……”他睁开眼睛,与黎平霜对视。
霎时之间,山海倾倒,时光回流。
“哭什幺哭?”
少年黎平霜不耐烦地蹙着眉,边朝着旁边甩落剑身上的污血,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正跪坐在地上的丘空月。他灰头蓬面,五官还未彻底地定型,却已能窥见日后的惊心动魄。他们一上一下,一站一坐地对视着。
许是“填海”的剑气太锋利,平白无故地削下了炼塔的边角,让外头的日光有一丝倾泻进来的机会。丘空月的眼睛正正好地曝露在那之下,被照得更加明亮。与这样一双眼睛对上,黎平霜岔了神,想起母亲养在身边的那只娇贵猫儿的眼。分明是人,怎像猫似的?
她有点想伸手去沾他眼角的泪,但她手上有血迹。因而,黎平霜只朝着他说:
“起来。”
往昔今日,在这个寂静的春夜里重叠。
黎平霜再度伸手,轻轻揩过丘空月的眼尾,抹去一点水泽。继而从眼尾抚至他的耳垂,亲呢地摩挲着,最终停留在他的脸颊,顺毛般轻揉了几下:“还是这般经不住吓。”
丘空月却未辩解,生怕惊碎这来之不易的美梦,他想要笑,却止不住愈发酸涩的眼眶,于是,他只好小幅度地侧首,自己蹭了几下黎平霜的手心,半刻后,才闷着嗓音“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