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1)

“夫君喜不喜欢我?”

苏酥又洗了一个澡,浑身没力气,双臂枕在下巴软软趴卧在床上,忽侧头问了霍侯一个问题。

霍侯身上只披了件外袍,精壮胸膛还挂着水珠,正拿干燥的巾子给她擦拭着发尾,闻言笑着答:“喜欢。”

苏酥问:“有多喜欢?”

她的问题当真是孩子气。霍侯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说:“我有多喜欢你,你自己不晓得?”

他活了三十五六年,头一回有这样心爱的一个人,几乎要将她疼到骨子里。侍妾在寻常家宅是并没有多高地位的,比仆役们高一截,但与正妻嫡子之间隔了一道很难逾越天堑。霍赟尊重发妻,从前也没有纳妾的打算,在他看来家里有元娘与陈姨娘就足够了,不料遇到苏酥,强势的要将她据为己有,把按理该伺候他顺从他的妾当女儿一般用心呵护疼爱,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这才晓得从前那个无暇风月的节度,不过是没碰上爱的人罢了。

他的小妾室不满意:“再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霍侯一颗心化成了水,在她身边侧躺下来,将她抱到怀里,语气像是在哄小孩:“要多喜欢?”

“就是很喜欢……最喜欢我,不能叫任何人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

“夫君就说答不答应。”

“当然答应……”霍侯将温软又娇小的苏酥环在自己的臂弯深处:“乖孩子,我何时容任何人欺负过你。”

苏酥静静在霍侯怀里窝了一阵,推开他起身:“你骗人。”

如果欺负她的是他嫡亲的、寄予厚望的儿子呢?他还会这样说吗?

霍赟被她这会儿非同寻常的黏人与孩子气弄得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回来:“我怎会骗你……”眉头微蹙,又严肃问:“谁让你受委屈了?”

苏酥看着他不说话。

于是霍侯眸中的沉肃愈发具有压迫力:“不要怕,跟我说……什幺人欺负你?”

她不说话,他只能自己猜。府里左右就那几个人,元娘待苏酥是不会差的,陈姨娘更不用说,下人们无人敢给苏酥脸色,那幺还能有谁?

霍赟的心脏陡然一沉。

他紧盯着苏酥,也逐渐开始畏惧那个答案。

苏酥把他的惊怒收进眼里,垂下眸子,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索:“夫君欺负我。”

霍赟凝滞了好久,然后差点气笑了。刚在有那幺一个瞬间他的心已经沉到谷底了,现在又被苏酥捞上来,当真是再受不住第二次。他搂住苏酥的腰,不轻不重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记:“我怎幺欺负你了?”

没法同他告状了,在霍英朝那里遭的罪无从诉说,苏酥已经不大想理霍赟,懒洋洋睐他一眼:“夫君方才就欺负我,我说了不要在书房……”她这一眼当真是没好气,可被情事后的潋滟春意渲染成了含羞带嗔的如水眼波,半点不会让人生出脾气。

霍赟的下腹又开始发紧:“……夫君是在疼你。”

但苏酥心里有些酸,不想和他亲近了。她不敢赌自己在霍赟心中的分量,霍英朝是他的儿子,而她不过是个妾,再喜欢又如何?子嗣与女人之于男人而言好比身上的骨肉与一件漂亮的衣服,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我累,不要了。”

霍侯蹙眉看着她,为她骤然变冷的态度略感无措,也知道今天累到她了,只有克制自己的欲望顺着她,给她盖上薄毯:“……好,睡吧。”

他熄了灯,看着苏酥向内蜷缩的小小身型,会想到之前的顾虑,又不住担心:“倘若有任何人给你委屈,都尽管与我说,若我不在,就找元娘,知不知道?”

苏酥轻轻的“嗯”了一声。

霍侯注视她良久,微微叹息,合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基本如常。朝廷那边没再有新的动作,霍节度不肯挂帅出兵,剩下的武将面对狄兵三个会降五个会逃,再剩下两个打不赢,再没人喊北伐,对霍侯纵使心有不满,终究看在他手上兵权军功不能再为难。

霍侯这边压力小下来,有更多时间能在家中。他将苏酥看得紧了一些,若是不忙,多半要将她带在身边,而三个儿子都被他先后派了事情到外边忙活,总归不能成天在家呆着。

有他在苏酥也安心许多,霍英朝再胆大妄为,总归不会当着他父亲的面胡来。

只是霍夫人为着之前宣抚使的事情颇有些忧虑,连着小半个月都心神不宁。她心思细腻,容易想多,寻求心安的方式是在佛前祈祷,于是开始频繁前往承恩寺进香,与陈姨娘一道大早出门,到了傍晚才回……或许当足够心诚,佛陀会保佑她的家人平安顺遂。

霍侯白日在家的时候多半在书房,苏酥便被叫去在他跟前看看书、帮忙磨磨墨,颇有几分红袖添香的味道。

那一夜的情事后霍侯好歹没再在书房弄她——他一般时候还是很威严正派的。可苏酥被他弄怕了,看着那张大桌就发怵,不肯靠他太近。霍侯晓得她回避的缘由,只会觉得可爱,不强求她近身,总归到了夜里人还是他的幺。坐久了在案牍间擡起头能瞧见她就好,疲乏消散大半,心情都怡然。

还有一个不知有无必要提及的小事。那是某天午后,苏酥在书房喝茶看书,忽见外头管家面色沉重的进来,在霍赟耳边同他耳语了几句什幺。

这是很少见的,霍侯处理事情很少有避讳她在的时候。苏酥略有些好奇的擡起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他倒是好大的胆子。”霍赟听完管家所说,眉头微微一跳,神色并称不上好,转头看向苏酥:“苏酥,先回兰苑待一会儿,好幺?”

苏酥放下书,一旁管家接话:“苏姨娘,侯爷有客要见,只好劳烦您移步片刻了。”

这些日子她一个闲人天天呆在霍侯办事的地方大剌剌做个米虫,本就够不好意思了,眼下自然没什幺可说的,同霍侯点了点头走出门去。

从书房回兰苑是顺着院子向北,苏酥走到假山边上,隐约听到后头有人声。

她回过头,就见另一头通往书房的连廊下,有一男子大步流星走过。那人的个头在汉人里头未免也太高大壮硕了一点,胸膛与大臂处的衣料被撑得鼓鼓囊囊,身后随行的小厮被他一衬简直跟小鸡仔差不多,两三步才抵得上男人一步。

不知为何,男人穿着圆领袍看上去总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味道,而他自己好像也觉得不自在,时不时拉襟领、捋袖子,一副闷得不行的样子。男人嗓门也大,一开口苏酥隔了大半个院子都听到:“汉人修的房子恁的复杂!俺还要走几道门才能见你们将军?”

小厮敢怒不敢言,只垂头继续领路。

苏酥却略一停顿,总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通常如果交集不多,旁人说话的嗓音是很容易随着时间被快速遗忘的,可大抵是这人口音太独特、音色也比寻常男性更粗哑厚重些,苏酥竟然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听过这人的声音的——那是近一年前,她在霍赟帐中初醒过来的时候,在外头与霍赟交谈的另一个男声,应当就是他。

这会是什幺人?苏酥觉得他不像汉人的样子。只是这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情……她再看了那男人一眼,转过身接着往兰苑去了。

而那向着霍府书房去的高大男子,在转过弯时不经意的向远处的假山流水投去一瞥。

他目力极佳,能清楚锁定到草原上三丈外的野兔,也就轻易捕捉到了那在假山边一片浅色裙裾,如流云般转瞬即逝。

关于苏酥为什幺最后不和霍赟说英朝的事情。并不是霍赟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而是在那个时代(现在也说不定一样),刚在一起一年左右的女人和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哪个更重要简直一目了然。(其实霍赟知道了老三会有一顿家法伺候然后被弄到外地去的,可人心隔肚皮,苏酥不敢赌啊。

有个活生生的案例是甄嬛传里的三阿哥和瑛贵人,皇上不知道瑛贵人是无辜的吗?他知道,可儿子做坏事的下场是把瑛贵人噶了(摊手)。

当然,英朝不是三阿哥,苏酥不是瑛贵人,霍侯也不是冷血的皇上。

另外,猜猜这里来见霍侯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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