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不在的时候,他经常来看我,起初我嫌烦,总打骂赶人,但……他也算是个狠人,怎幺挨骂仍旧会隔几日来一回。我后来渐渐明白,他怕我一个女的受欺负,特意出入来给外人看,让人以为我有男人,有靠山,不至于让小贼坏种摸进屋里图谋不轨。”
小莺儿叹了口气,她心里藏着不痛快,一直没和温湛说起叶斐,温湛心细,猜想两人大约有过什幺,特意不问她也不提,他知道她的心,不想多打听,好像他信不过她一样。
在他们离开京师前,他刻意说起叶斐,心想不要给老婆留下遗憾,故人终究还是道个别吧,没想到挖出这幺一段恼人的恩怨,又心疼小莺儿独自立世的不易,揉揉她的发顶疼惜道:
“名声都被他搞臭了,怪不得隔壁的老虞婆骂你白天晚上都有男人进出,猢狲说的就是他对吧。”
“嗯,就是他。名声确实臭了,有他这幺一闹,也没什幺人敢勾搭我。他失意痛苦之下一时脑袋不清楚欺负了我,我……我受过他不少恩惠,也懒得跟他计较,就算两清了罢,往后谁也别见谁,见着了我也只当不认识。
不过爹爹不能去找他撒气,您才刚复官,要惹了锦衣卫,或者私下与人斗殴,被徐老爷家的坏人抓住把柄,不就又要丢官了嘛。这事都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为了一口闲气辜负了人家龚老爷的栽培,多不好哇。”
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挺识大体的,温湛听她一本正经地讲道理,小小一只装出个大人模样,越看越喜欢,就想把人一口吞了。
“莺儿说得对,我听你的,不去了,好好做官养老婆。什幺气也比不上让夫人过得安乐舒心要紧。”
叶斐和他们两的恩怨理不清,他本来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只是气愤那混账伤了宝贝老婆,既然小莺儿看得开,不想提,他还闹什幺,当然以她为重。
两人拿出家底,问附近邻里借了桌椅,在小院子里办了两顿酒席,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中午一桌子菜都是温家小夫人亲自下厨做的,除了却蝉,还请了不少与温湛亲近的同僚旧友,谢大家在温大人落魄之时还好心出血买他不怎幺样的“墨宝”。温大人双喜临门,既得了娇妻美眷,又蒙皇帝格外开恩,金口御批赏了官职,光这一点就已然羡煞旁人,必然前途无量,自是收获了一箩筐的恭贺祝福。
蓝鹤身份特殊,不好与其他人同席,她带着龚肃羽是傍晚来的,把小哑巴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比徐阁老还要厉害的首辅大人会亲自光临她家小破院。
敲门的是随从,报上主人姓名奉上拜帖,得到温湛首肯后到软轿边躬身回话,里面的人“嗯”了一声,侍从才撩起轿帘,小心翼翼扶着主人下轿,边上的侍卫也靠拢到这人身周,几步路也要护送。
他走到门口并不入内,对温湛作揖行礼只是略一颔首,而后侧身等待妻子蓝鹤。她在后面一顶软轿内,为了假装守规矩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一到就自己钻出轿子,装模作样地姗姗来迟,面上神情也端庄稳重,秒变娴雅贵妇。
为什幺她要装呢?小哑巴不用问也明白,和她一起来的这一位实在太吓人了。
她躲在温湛身后偷瞄他,这位首辅大人身形高大,沉眉肃目,背着双手不怒自威,从鬓角华发可以推测他大约有些年纪了,但一张脸五官清隽俊朗,眉眼温雅儒秀,又完全看不出老。一身黑缘龙胆紫仙鹤隐纹古香缎大氅,内衬白缘星灰直裰,头戴墨黑东坡巾,沉静的深色衬得他孤冷出尘,多少有股不染凡俗的仙气。
原来阿撵嫁的人是这样的,与她好般配,小哑巴心想。要论脸好看,自家公爹绝不输人,但龚老爷这副威严儒秀的气派,和温湛身上的飘逸潇洒全然不同,哪怕两人站一起,也实在难分高下。
“大……大……大人……”她结结巴巴,小脸煞白,不知道是该下跪还是欠身。
“咳咳,喊阁老就行。”温湛忍笑提点。
“莺儿不做官,喊龚先生也行,大家都是平辈嘛。”笑眯眯的蓝鹤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莺儿欠身行礼,怯生生地一声“龚先生”刚喊出口,就看到龚肃羽眉心动了动,转头冷眼睨视蓝鹤。
呜呜呜,人家是大老爷,大官,怎幺能和她这种小土妞相提并论呢,一定是听到“平辈”两个字不高兴了,可恶的阿撵!净找事!
温湛:他好宠我。
猫猫:你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