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姐合作,姐比小皇帝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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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边走边说,从幽深的牢狱里行出来。
“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尽心竭力。”
等在门口的安王府下人见有人出来,连忙振了精神,再定睛一瞧,果真是湛少卿!
为首的管事便扬着笑脸,拱手道:“见过少卿,见过诸位大人!”
“哼。”
队列里便立刻有人表示不满,别过头去。
那管事也不大在意,心中鄙夷这些寒门孤高清贫,一个劲向湛梦书说着好话。
“安王殿下近来得了盆名花,想邀少卿大人共品,还望大人能够赏光。”
与湛梦书同行的士子们便更不屑了。这满帝京谁不知道这安王嫖赌成性,好逸恶劳,最是纨绔。
名花雅致,岂是她能体悟的?
朝中自新帝继位便自分为党,拥护新帝的寒门子弟与拥护陈王的贵族门阀争得不可开交。
而新帝一派的世家势力又与寒门子弟不和,总是难以使力,这才叫陈王党在朝堂上有了叫嚣的底气。
“安王之邀,湛某本不该推脱,只是事务繁忙,实在无暇……”,湛梦书道。
“大人!”,那管事急急忙打断道,见湛梦书瞧着她,于是便左右看了看湛梦书身后的士子们。
“陛下年幼时与安王殿下亲厚,彼时大人与两位殿下也是年少情深……”
湛梦书斜睨了一眼紧张得冒汗的管事,偏头同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
“安王殿下倒是有个好伶俐的管事。”
那些围在她身侧的难缠士子们便纷纷拱手退下了。
那管事擦了擦汗,趁着士子们一一告退,低声细语道:
“多谢少卿大人理解。”
“何必谢我?她们都是有礼有节之士,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湛梦书淡淡道。
知道她实在影射安王府蛮横劫人的行经,管事冷汗津津,只喏喏称是。
春风悄然吹过,卷起几阵炊烟。
湛梦书突然想起母亲在家时的光景,她有些想家了。
回过神来,见到管事没有起身的意思,便促狭道:
“不走吗?你家安王殿下可是要等急了。”
“是、是!”
——
☽☽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上安王府的马车。
那管事说的没错,她与安王的确是有青梅之谊的。
安王年少时生得高大挺拔,在武艺上十分出众。诸位高官贵子一同学习射艺,唯她能得老师高看一眼。
女子们大都慕强,湛梦书也不例外。
安王虽体强,但并不爱欺凌弱小。相反,彼时的安王心性纯善,且有兼济生民的责任心。
只可惜……她站的太高,注定看不见底下的烂泥。
让湛梦书来评价的话,那就是一张漂浮的小船。能做安稳之君,却做不得乱世之王。
事实也确实如此,辛贵君与陈王手段狠辣,让安王不得不装疯卖傻,与她这头豺狼合作,推东方瑄上位。
这场合作也安王和她彻底扯破脸皮,多年不再往来。
到底是什幺事,会让安王放下这些年固执的冷淡,抛却脸面来找她呢?
希望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湛梦书靠在软椅上,有些放松地想。
……
一座京郊豪宅
“哼,这是想起来笼络湛梦书了?”
玄袍女子背着手,面露嘲讽,相貌与东方瑄有几分相似。
“小人看安王是病急乱投医,如今殿下手中又有两位阁老投诚,对朝堂的把握更为彻底,想必不久之后…”,那幕僚奉承道:“…我等,就要口称陛下了……”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但显然说进了东方由的心坎。
她心情颇佳,瞅着早发的新芽,只觉得江山多娇,尽在她手中。
“父亲没说错,你果真是狂妄。”
“殿下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这世间,岂有男子主国的道理?依小人之见,若非湛家一直在那位背后支招,只怕这江山早已尽归陛下所有了!”
那幕僚说的慷慨激昂,说到最后竟然不管不顾跪拜在地,行了君臣之礼。
“好!好好好敖卿懂朕,来人!赐金!”
“小人谢陛下!”
——————
安王府
“阿幻!”
甫一踏进府门,湛梦书便听见安王的声音。
她佯装听不见,同停驻的下仆问道:
“这是那位娘子在安王府中喧哗?”
“这……”
那下仆自然不好回答,一脸为难告退。
很快,偌大的花园里就只剩下湛梦书和一直喊着“阿幻阿幻”的安王了。
“我倒不知殿下几时待我如此热情了。”,
湛梦书端着清风朗月的姿态,促狭道。
安王笑道:“阿幻果真冷淡,我与你算来已有三年未见,你竟不想我吗?”
她笑起来就没有身高带来的压迫力了,两个梨涡在白净的脸上璇开,尖尖的虎牙很是可爱。
“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开始说谎之前不要对着我笑。”
湛梦书定定看了安王的笑脸一会,移开眼睛,向前走了几步,和女子高瘦的身躯站远了一点。
“又被你发现啦阿幻!”
安王长腿一迈,和清艳的童年友人拉进了些距离。
“你也改不掉,一紧张就会离我很远。”,安王凑近了她,低头在她耳边道。
暖风带着湿意从耳廓晕开,红潮是从脖子爬起来的。
“东方衍,别闹了。”
是湛梦书无奈的语气。
东方衍不用扭头,都能想象到童年密友脸上无奈又别扭的表情。
湛梦书她自己大概不知道,这样看起来又吸引人,又让人难过。
[阿幻这三年来做了这幺多事,你可有一瞬间会想起来我?]
东方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她没有。
“好好好,找你来的确有事情。帮帮我,帮帮瑄儿。好不好?”
她虚虚地拥住湛梦书,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
她们之间 ,便如这个拥抱,亲密、疏离、排斥。
“你查出什幺了?”
湛梦书问。
“一个足以让陈王党覆灭的大案。”
“别急,先来赏花吧。”
☽☽☽
东方衍拍了拍手,训练有素的仆从便悄无声息地开始布置场地。
“你竟舍得让这些金贵的暗卫做这些事。”
湛梦书寻了个石桌,蜷起一条腿盘坐在上边。见到这些仆从身姿灵动迅速,便知道这些都是东方衍自小花重金养着的宝贝暗卫。
“养他们便是来用的。”
东方衍道。
语气中早没了当初的赤忱,也不再谈什幺主仆情深了。
“你终于明白了。”
湛梦书这才偏头打量起东方衍,三年时光并不算长,但她们之间的疏远,不止三年。
女人身姿舒展靠在树下,大大方方地被她打量。
东方衍是典型的娃娃脸,她同她父亲更像,圆脸圆眼,乌发浓密。唇似花瓣,肤若凝脂。
偏偏却是个高个。
“是啊,感谢小湛老师的教导。”,花瓣似的唇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湛梦书心中一动,别过头去,不再看了。
她目光漂移到仆从擡上来的一盆盆花上。
“什幺时候殿下也爱起花来了。”
“我这几年流浪风月,倒也琢磨出了个粗浅的道理。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却觉得人心复杂不如草木纯直。”
这倒与从前的东方衍很相似了,是她能说出的话。
湛梦书笑起来,道:“殿下高见。”
摆好花台,仆从们复又退下。
“从前母亲在时,夸赞我性如竹,有时生气起来又怒斥我是个木头疙瘩。”
东方衍走过去摸了摸那盆文竹的叶,笑道:
“你少时叫我别整天想着做竹君子。那时不解,……如今我却明白了。脆竹易折,不知变通,难成大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文人的某种劣性根,看见从前恨铁不成钢的人突然醒悟,湛梦书竟油然而生一种复杂。
这种复杂并非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饱含物是人非的叹息。
“阿幻,你说我能回头吗?”
东方衍突然扭头,两人目光相撞,带出些旧恨来。
“回头?为什幺要回头?”湛梦书问。
她看着东方衍的眼睛,探究道:“皇位本该是你的,只是我算计了你。”
“你本该恨我。”
不料东方衍却摇摇头,手肘后撑在摆放花盆的桌台上,转过身看着她大笑。道:
“这世间没有什幺属于特定的人,皇位是如此,江山也是如此。我从来都不曾恨你。我只恨自己没有听你规劝,执意要做‘清白之君’。”
气氛安静了一会,只有花香和风从两个人之间穿过。
半晌,湛梦书擡头,不解地反问:
“这算什幺?你的检讨?” ,
东方衍还是摇头:“检讨算不上,若你要,我可以写三千字与你。”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合作吧。由儿心思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若主国,届时大宣,怕是要改国易织了。”
“你是说,陈王和外邦勾结?”
东方衍垂眼拧眉,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更加缥缈:“何止?”
又道:“何必装作不知?你早就知道她勾结北蛮私运盐矿了吧?”
湛梦书不语。
“江南道最近活跃的学子结社,就是你的手笔吧?”,东方衍笑起来:“不知你从哪活动的愤青,个个富贵不能淫,嘴严得很。”
“自然都是些为国为民的忠勇女子。”,湛梦书不咸不淡地敷衍。
“好好好,一腔忠勇,都是可用之士!”
——
月上中天时,湛梦书带一身酒气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她阖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车壁哼歌,心里想的却是东方衍的话。
“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楚王那天是怎幺逃脱你的围杀的?”
“你太相信东方瑄了。”
“幼狼长大了,怎幺能容忍自己的领地有另一只狼?”
“查查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