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准备开始。
周爱晴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知道路线吧?”今天是他第一次走火龙线,不确定他能不能记下这幺长的路线,如果领跑人对路线不熟,会严重影响速度。
陈偏转身面向她,十分不悦地问:“你在质疑我的记忆力吗?”
她咧了咧嘴,申辩道:“四肢发达的人,脑子可能会比较......”她举起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指尖转了两圈。
“嗯?”听到她的话,陈偏不满地哼了一声,双手插在腰上,凶巴巴地看着他。
周爱晴“啪”的一声合上嘴,猛摇了几下头,决定再也不多话了。看他人高马大的样子,随便给她一巴掌就她喝一壶的了,她劝自己保持安静,识时务者为俊杰,千万不能逞匹夫之勇。
“周爱晴。”他连名带姓地喊她:“待会跑不动了千万别哭鼻子。”说完,他收回了视线,转过身,迅速启动,像一阵风般刮向了山林。
周爱晴望着他急速远去的背影,捏了捏拳,打起精神,跟着他跑了出去。
在山林行进的方式很多,走得慢时叫爬山,跑动起来叫越野,也有人称为跑山。她平时一般是爬山,走长线,偶尔也会进行中长线越野。
陈偏带着她,很快进入了龙洞森林公园,气温微凉,草木的香味飘进鼻中,把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在钢筋水泥的都市待久了,偶尔出来放放风,感觉爽到不行。
他们一前一后的跑着,像两只矫健的猎豹,在绿树成荫的山地中穿梭,自由自在奔行,迅捷、敏锐,快如闪电。
树木的枝叶层层交错,揽住了日光,洒下一地的斑驳迷离。两人的身形飞掠而过,影影绰绰,仿佛剪碎了时光。
啪嗒——啪嗒——
跨过泥泞不堪的机耕路,越过杂草丛生的田野,脚步声在山林回荡,混杂着深急的呼吸声,淹没了其他声响,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在驰骋。
林荫尽头,褪去了白天的燥热,轻柔的风将两人亲密拥抱。脚下,踏平了枯叶,碾碎了落花,带起了一路的芳香。
那个下午,周爱晴眼中全是陈偏,唯一的信念就是——追上他。
他是个倔强的人,她也是;他不停,她也未曾停歇。
疲乏、困顿、痛苦不堪,倦意一波又一波袭来,终被内心深处“不认输”的信念击退。
每当她跑得精疲力竭时,总能看到他傲人的身姿:绷直的脊背轮廓、鼓胀的胸腹肌肉,充满了力量和美感。晃动的身影沉浸在暮色中,亦幻亦真,仿佛沙漠里人人渴求的海市蜃楼,如此虚幻,如此让人着迷。
到了连续上坡处,周爱晴跟在他后面,一擡眼就可以见到他腿部的形状,一块块结实的肌肉不停收缩,勾勒出一道道强劲的曲线,毫无掩饰,充满了野性之美,看得她直吞口水,心里默念:男色诱人,男色诱人呀。
《般若经》内曾用梵文记录“映像”、“月和水”,更有著名的《般若经》十喻: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响、如干闼婆城、如梦、如影、如镜中像,如化,正是“镜花水月”一词的由来。
此时的周爱晴觉得,陈偏就是她心中的“镜花水月”:像幻觉、像火焰、像水中明月、像虚空、像回响、像干闼婆城、像梦、像影子、像镜中映像,一切的一切就像变化无常。
想伸手去捞那轮水中明月,却又害怕是虚空一场。她摸不准他的心理,一如他给她的感觉:矛盾又融洽,忽远又忽近。
她站在避风港里,躲避着那场随时会降临的可怕风暴。可是,心里深处,又极其渴望风暴降落头顶,让她可以肆意放纵,尝一尝那疯狂的滋味。
太阳渐渐倾斜,靠在了山峦边缘,林中有了丝丝凉意,周爱晴埋头前进,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哟。”她哀嚎一声,额头先碰到陈偏,巨大的冲力让她整个人贴在了他背上。
“小心。”陈偏下意识地伸手,往身后一捞,大手扶在她腰上。“你没事吧?”侧过脸,他关心地问。
两人的体温透过他身后的背包传递,她的脸紧贴着他背部的凹陷,颈部和脊柱交界的位置,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和上一次见面的冷泉气息不同,这次似乎是衣物自带的洗衣剂清香,也可能是一种止汗露的味道,总之很好闻。
她最怕那些爬山人士喷一些运动型香水,混在汗水里,味道怪异至极,闻到后鼻子一整天都不舒服。还好,她庆幸不已,他没犯她的禁忌。
“我没事,你怎幺不跑了?”她和他亲密接触,感觉他的体温很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而那双手,那双摸在她腰间的手,滚烫滚烫的,快要将她灼伤,她忽然之间呼吸不稳。
陈偏没说话。
有那幺一分钟的时间,两人都没动,彼此交换着体温,地上的影子相互重叠,像是融为了一体,暧昧而温情。
树影晃动,扑朔迷离,视线的错觉让人浮想联翩,地上的倒影看起来就像......就像一个张开双臂的“天使”。
炽天使。
她的......天使。
她有些出神。
周遭诡异的安静,只听到两人急促的喘气声。
某些情绪像野兽一般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再也不受控制,奔腾、叫嚣着出了闸。
陈偏的手动了一下,沿着她腰侧往下滑,慢慢地、轻轻地,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
一个小小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惊得她浑身颤栗,她“咕咚”一声咽下口水,这才发现嘴里全是唾液。
见她没有抗拒,他手腕朝后移动,大掌滑到了她的臀部,在她臀瓣上捏了两下,随后松开,摸到她的手,拉过她的双手,把它们拖到身前,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周爱晴心跳如擂,脑中一片空白。感觉屁股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异样,仿佛被人浇了一盆热油,又麻又烫,却又带着隐隐的快感。
他的胸摸着可真舒服啊,紧实致密的纹理、热气蒸腾的温度,指腹下他的心跳也快得不可思议。
大脑完全不能运作了,她凭直觉收牢双臂,十指紧扣,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闭上眼,额头的汗珠滚落,顺着脸颊、下巴,滴在了他衣服上,渗进了布料中。
就这样,就这样,别动,你可千万别动,让我抱抱。我喜欢就这样......抱着你。
“阿晴——”他紧张又激动,声音像是拨弄中的琴弦在不停震颤。“你、你......”
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条脑神经搭错了线,忽然有种想把她带回自己公寓的冲动。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地涌进脑中,如海潮轰鸣,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刚才他掐了她的臀部,而她任由他放肆,默许了他的“侵犯”,是不是说明她也对他有意思?
他涨红了脸,犹犹豫豫,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问出口。幸好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满脸的狼狈。
不,怎幺可以破坏自己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呢?不能这幺随便,委婉一些、含蓄一些,千万别吓坏了她。
虽然和她认识了大半年,但这才是他们第三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他知道她很多事,比如她的性格、比如她的脾气,又似乎不那幺了解她,比如她的家庭,比如她的......择偶要求。
等等,再等等,他劝说自己,他需要一个机会,或者说,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过了半天,他终于恢复了意识,慢慢转过身,查看她的情况。
扶她站好后,他松开了手,向她说明:“我们已经过了一半路程,休息五分钟再走。”
周爱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刚刚他明明是想说另外一件事,转眼间怎幺又变卦了呢?如果只是向她解释停下来的原因,用不着吞吞吐吐,如此紧张吧。
猜不透他的心意,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能朝他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站着歇了一会儿,陈偏放下背包,把周爱晴的包拿了出来。因为今天是休闲活动,他们没带吸咬式水袋背包,一人带了两瓶矿泉水。两人拧开瓶盖,开始补水,周爱晴的头巾绑在手腕上,正好用来擦汗。
陈偏也出汗了,学着她的样子把头巾绑在手腕上,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又把帽子摘下,拿在手里扇风。
周爱晴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几秒:“你的头发染得不错,挺自然的。”
他随口答道:“我没染过发。”
周爱晴有些意外:“为什幺你的头发不是黑色?”
第一次见面时没注意,第二次在“北江”时她就发现了,现在仔细看了一下,她确定他的头发不是纯黑色。
“小时候营养不良,头发长不好,一直是这个颜色。”他说着,朝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他这样的家庭会养出营养不良的孩子?忽悠谁呢,周爱晴撇了撇嘴。
而且,营养不良的头发应该是黄色吧?他的明明是深棕色,很惹眼、很时尚的色彩,远处看上去还有褐红色的错觉。
在网上看过“东进”懂事长,也就是陈偏父亲的照片,是一名中美混血,头发是浅棕色。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遗传了父亲的发色?
她有些奇怪,但看样子陈偏不愿意透露详情。算了,不问了,啰啰嗦嗦不是她的风格,她可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不良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