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面

陈偏朝周爱晴点头,跟着她走了大概六七分钟,来到一家路边小店。一间大约二十平米的长方形房间,放了几张方形木桌,外面有一个临时搭建的蓝色塑料棚,立着一块“胖妈大排档”的招牌,看样子是店名。

“沈妈妈,我又来打扰你了。”周爱晴一进屋就欢快地喊人,双眼弯成了弯弯的月牙。

没多久,厨房里走出一位五十出头的大妈,小眼、圆脸、花白头发,微微有些驼背,发福得厉害,挺符合“胖妈”的称呼。她一边走一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阿晴来啦。”说话人一口北方口音,字正腔圆,发音很清晰。她招呼着走到两人身前,看到周爱晴的着装时神色一喜,双手交叠拍了又拍,说:“你看你看,我早说嘛,你穿这套衣服肯定漂亮。”

“那当然了,沈妈妈的东西肯定好。”周爱晴挺直背脊,得意地晃了晃小蛮腰。

沈妈妈注意到周爱晴身边多了一个人,看着陈偏,好奇地问:“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叫他‘阿亮’就可以了。”周爱晴先介绍了阿亮,接着指着面前的人说:“阿亮,这位是老板娘,我们喊她沈妈妈。”

陈偏微微低头,朝她问候:“你好。”

沈妈妈高兴地应着:“好,好。”

周爱晴和她聊了几句,点了一份什锦炒河粉,陈偏点了一份干炒牛河,等他们点完餐,沈妈妈乐呵呵地转身进厨房炒菜去了。

现在时间还早,店里只有他们两人,周爱晴选了就近的方桌坐下,把帽子放在桌上,陈偏坐到她对面。

刚一坐下,他就问她:“你的衣服是老板娘给的?”

“嗯。”周爱晴点头,没想到他对她的衣服感兴趣,给他讲起了来龙去脉。

“大概半年前吧,我和几位驴友爬完山到这家店吃饭。我来了后,沈妈妈一直盯着我看,问了才知道,她女儿前几年得急性淋巴瘤去世了,我和她女儿一样年纪。她看到我非常高兴,说见到我就像见到她女儿一样。”

“后来,我常来这家店吃饭,和沈妈妈越来越熟,她很喜欢我,送了不少女儿的东西给我,衣服、裤子和鞋都是她送的。”她的手按在桌上的帽子上,轻轻拍了两下:“这顶帽子是沈妈妈特意买给我的。”

陈偏静静地听着,心中冒起一些莫名的情绪,等她说完,他问:“你不介意穿别人的衣服幺,还是一个去世的人?”

“为什幺要介意?”周爱晴回视着他,毫不忸怩地说:“我知道,你们觉得用去世的人的东西不吉利,会带来灾祸,但我觉得我的命比较硬,我不怕的。”

她擡头朝沈妈妈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你看沈妈妈刚才多开心啊,用一套衣服就能换来,这幺简单的事,为什幺不换呢?”

陈偏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忽然觉得她这一身打扮顺眼了许多。

很快,他们的餐端上了桌。

两人吃着饭,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忽然跑进了屋。小狗的毛发有些卷曲,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一进来就对着他们“呜呜”直叫,不停地扒他们的腿。

“不好意思,我把它拎出去。”沈妈妈走过来,想把小狗撵出门。

周爱晴看了一眼:“它是饿了吧?”皮包骨头的样子,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可以喂它吗?”陈偏指着小狗,主动询问老板娘。

沈妈妈一愣,回答道:“可以啊,一只野狗而已,喂吧,没事儿。”

陈偏让沈妈妈拿了一个空盘,把自己三分之一的河粉倒进了盘里,弯身放在了地上。

小狗欢天喜地扑过来,“吭哧吭哧”地吃起来,小脑袋一耸一耸的,尾巴摇得可欢快了。

周爱晴没想到陈偏对小动物这幺友善,胸中似有什幺东西在暗涌,淌进了心窝。她深呼吸,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

看向陈偏,发现他望着小狗,面色如常,但眼底却透出深深的忧郁,像秋日里的湖水,飘荡着满池的落叶,枯败、颓靡,一片萧瑟。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和他玩游戏这幺久了,自问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虽然不像蒋志鑫那般成日嘻嘻哈哈喜欢开玩笑,但也是开朗健谈的一个人,雅的、糙的、文的、荤的段子都能来上一段,很少见他沉默寡言、流露出消极情绪的一面。

那幺现在,是为了什幺呢?是什幺事情让他如此忧虑?

这一刻,周爱晴有些明白了,她从未有一刻真正碰触到他的内心世界。那里,会是怎样的光景?白色、灰色或是黑色?充满了爱和阳光,还是充斥着抑郁和黑暗?

突然,很想了解他,听他诉说他的故事、他的心情......

吃完饭,陈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给了沈妈妈一笔钱,麻烦她把小狗送到动物收容所去。

随后,两人告别了沈妈妈,朝龙洞森林公园走去。

周爱晴找了一个公共洗手间,把包里的速干衣裤和运动鞋拿出来,换下了沈妈妈给的装备,还把辫子拆开束成一股绑到了脑后。

见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周爱晴,陈偏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米色的紧身衣裤把她的好身材完全显露出来。“换装了?”他问,发现她的着装相当专业。

“沈妈妈给的东西没办法用来跑山,我可不想连累你天黑了也回不了家。”她一般会随身携带备用衣物,出汗多或者下雨天可以换,今天不热,本来没打算换,不过为了跟陈偏早些跑回去,必须穿这套了。

他笑着朝她伸出手:“把你的包给我,我帮你背。”减负是提高速度的最快方法。

周爱晴也没迟疑,把包递给了他,自从听说他可以在两个小时内反穿火龙线后,再也不担心他的体力问题了。

陈偏接过她的包,塞进了自己的双肩包中。

她看了看表,离他们吃饭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现在四点零三分,我们争取在七点左右完成。”

“怎幺进行?我们一起,还是一前一后?”他乐意和美女同行,但每个人的习惯不同,有的人喜欢别人带跑,感觉会轻松很多,不确定她喜欢哪一种。

周爱晴很快就说:“你在前面带,我跟着你跑,如果太快我会提醒你,能控制在三小时左右完成吗?大于这个速度我就吃不消了。”

陈偏估算了一下配速,给出正面答案:“应该没问题。”

周爱晴思索了一阵,强调说:“最慢也要在七点半前完成,我们没有头灯,天黑了会比较麻烦。”

“现在是夏天,应该还好吧。”一般要到八点后天色才会完全暗下来。

“山林和城市不一样,太阳接近落山时就没有光线了,在昏暗的山林中行走会很危险,我们必须早于日落时分出去。”

陈偏表示尽力而为。他喜欢一个人在二沙岛或者大学城刷圈,很少带人,这次带周爱晴倒有几分挑战的意味。他对爬山没什幺经验,周爱晴是一个爬山爱好者,丛林经验比他多,听她的话应该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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