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师生(1)

时间：1998年   初夏

这一年的初夏是商容第一次跟方逮偶然相遇的季节，是她上大学前的那年暑假。

不过更准确的说，这次的相遇完全是她单方面的遇见方逮，方逮对这次的初遇，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可能是这初次见面的方式，过于深刻了吧!

商容一直把这天的场景跟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那是非常炎热的一天，在新港大桥上。

为了精进拍照技巧，更是想趁着上大学前的暑假，去试试她新买的相机性能。商容特意准备了全副武装的防晒，戴了帽子，擦了防晒，背了相机。

索性就选了他们商雄重工的船，当做她摄影学习的主角。

她站在新港桥上，看着这艘商雄重工第一次打造出来的大船，她在大桥上等待着下一瞬，快门便能记录下大船沿着海湾缓缓带着水波入港的风采。

就在一张张的快门之下，大船在远远的海湾还没入港桥之前，她的身后突然一声巨响，且接二连三的撞击声，让她直觉的感觉到危机在前，她蹲下扶住大桥的扶栏转身，一眼就见大桥上的两三台车全撞在了一起，车子甚至起了烟雾。

死神像是朝她转了个弯，车祸现场虽近在眼前的惨烈并没有波及到她。

商容直接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手上握着的单反相机也微微发颤，连大船带着呜鸣声进入海湾大桥的风采她都错过了。

当下整座大桥上漫着热烟跟刺鼻的油气味，车祸现场络绎不绝的哀嚎，伴随着挤在桥上的车，他们此起彼落的喇叭声，吵的让人脑袋发疼。

眼前残酷的车祸现场，白骨森森的腿骨分离，痛苦的呻吟，种种的一切都让她有些发悚，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只得赶紧报警，请救护人员过来。

就在商容发愣时，顿时看到远方的对向车道有台黑车，突然就靠边停好车辆。

一独身男人突然从黑车下来，他无惧烈日的刺眼，只以手掌挡住其他车流，前去查看伤者。

那男子蹲地见伤者血流不止，连忙拿出自己带过来的外科医药箱，依序的对伤者做急救跟查看工作。

甚至还谨慎的跟旁人说他是医生，主动地请附近围观的人去帮忙指挥交通，把车子靠边停好，不要让等等过来的救护车给塞在大道上了。

商容在大太阳下，快被晒的头晕眼花了。她看见这个年轻男子只是意外路过，却选择下车帮忙陌生人，且有条有理的组织了新港桥上的车祸急救工作，还为了要急救伤者而把自己搞的满身大汗。

尽管这年轻男人一身疲于奔命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狼狈极了。

但不知何故，这男子的身影吸引了商容的目光。

商容就静静地站在桥边上看，更是注意这意外出现的年轻男人，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帮忙着固定女性患者的骨折伤处时，他还特意跟路人借衣服，小心翼翼的帮忙遮掩住女患者破掉的裙子，才安心的把女患者送上救护车。

商容的思觉顿时清明开阔，心中更是悸动不已，心口处有个地方是灼灼发烫，她就觉得，这男子真的好细心啊！

细心到，他没有只注意到女患者的伤口是需要被包扎的，更是贴体的察觉到女患者被曝露的身体，也需要被尊重被体贴的。

在她十八岁前人生经历里，除了挚友林息给过她这种闪闪发亮的瞬间，就只有眼前的男子，给了她眼前一亮的钦慕了。

商容轻轻一笑，当下就觉得这男人真是好看极了。

这瞬间，她的脑海里直接就勾画出初始意中人的描画线条，她开始能想象出自己的意中人该是个怎样的形象了。

商容想，她未来喜欢的那个他，一定跟眼前的男子是一样的，他会是善良且勇敢的。而且在她眼里，那个他会像是光那样，在人群中闪闪发亮的。她会帮助他、敬爱他、爱慕他，一辈子对那个他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她们分开。

或许因为情愫涌动，商容打起阳伞避着阳光，又能更仔细一瞧。

她发现这男子身材高瘦，手脚修长，就算随便穿着短衣、短休闲裤跟白色球鞋，也看起来很是利落干净。就算俊秀的脸稍有些胡渣，也依然能看出男子的眉眼很是剑眉星目，他有双好看且有神的眼睛，严肃时眼神感觉很沉定，鼻若峰挺的侧脸配上不多话的薄唇，给人可靠又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男人的出现就像火流星突然划过黑夜，瞬间照亮了她一直混沌不清的知觉，让她瞬间就被眼前的男子给吸引住了。

商容此起彼落的慌张，现在只剩下怦然心动的好感，甚至还无法控制的偷偷拍了这男子救人时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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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更巧的是，她在警大一年级的一门自选课上，所意外遇到的客座教授方逮，居然就是她在新港桥上，所看见的年轻男子。

都超过三个月了吧，她还是对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有着奇怪的好感，现在居然还机缘巧合的在学校里面见面了。

她看到方逮站在讲台上讲课时，她一直在想，这男子不是医生吗？

为什幺会来警大任教，这不对专业吧？商容才这幺想，就顺口说了出来。

坐在商容旁边的女孩子是她的挚友林息。林息习惯了商容总是如此的迷糊，只是笑了笑的，指指课本上的大字，笑着说：＂容，这节课是科学与犯罪，这学期是医学篇，当然教授必须得有医疗背景。＂

林息此时才发现商容不像往常的活泼，只是两眼不眨的直盯着讲台上的方逮看，甚至脸还有点红了，明显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之情。

林息皱了下眉，才用点心思的擡眸细看了这讲台上的方教授一眼。

林息一向觉得人的皮囊没多大的吸引力。可平心而论，讲台上方教授确实是长的端正相好且俊秀出众。

方逮整个人虽高大却不虎背熊腰，反而手脚修长的精致，穿着上也很是干净利落。总是简单的衬衣搭配深色西装裤，衬衫的兜里总固定有两只不同颜色的笔，进教室时便手提着一个看起来半旧不新的驼色工作包，上课总是能提早五分钟到，下课也不拖延时间，讲课的时间也控制得宜。

就是方逮的表情就跟他的声音一样，既严肃平稳又低沉无聊，讲课时不仅没半点情绪起伏，知识点还多的让人昏昏欲睡。

身后的孟佾打盹，突然闹出声音来，这书本上的书页都沾湿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故作认真听课。

林息这转头一看，才发现这课堂上三分之一的同学都因为方教授的这种音调，而打起了瞌睡，可偏偏女同学们都精神甚佳，而且吸引来了不少的新面孔，连快毕业的学姐也都来听这堂课。

林息想，在一众都是中年男子跟老头子的教授面前，方逮这般年轻俊秀的男人更容易引起女学生的好奇跟仰慕。

特别是这这群含苞待放的女孩子面前，方教授这样的男性，确实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的。

林息看着商容的样子，想着这男色害人误事好像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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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商容陪着林息到学校附近的超市勤工俭学，她边吃冰淇淋边跟林息叨叨，把自己曾在新港桥上遇到方逮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林息听完，笑着捏捏商容的脸，＂不是吧!我们这位刚成年的小姑娘，也情窦初开了？不过你跟这位方教授也太有缘分了吧，这都能被你给碰上。＂

在她们说说笑笑的同时，超市里就突然走进了一个少年，这少年就脱下钢盔直接走到她们俩的面前，却明显是冲着林息笑。

少年说起话来的音调是带着富有节奏感的趣味性，整个人看起来是玩世不恭的洒脱，＂你们在聊什幺，聊的那幺开心？谁情窦初开了啊？该不会是商容有喜欢的人了？要有的话赶紧告诉我，我给商容拉红线，免得她总当我跟小息约会时的电灯泡。＂

林息对着余生只笑而不语，手里边忙着给架上补货。她跟商容的秘密，当然只是她们彼此的，就算余生是她的男朋友，那也不能共享她们女孩子的秘密。

商容被他们这对小情侣审视的眼神看烦了，决定早些回学校，给他们小情侣一些空间，便有点害羞的抱怨：＂你们这对小情侣就净欺负人，不说了，我先回学校了，免得余生又说我当电灯泡打扰你们约会。＂

超市里琐碎的事不少，林息把超市给收拾完后，也到交班时刻了，就准备回学校。

余生牵着摩托就走在她身边，林息不主动说，余生就不会主动问。

走了一会，林息才主动说：＂方教授的课，每堂必点名，你别总翘课了，我怕方教授的课你会过不了的。＂

余生笑着说：＂没事，我请向阳孟佾他们帮忙代点名就行，老方的课肯定无聊死了，谁想上他的课啊。＂

林息心细的发现，余生这话说的好像跟方逮很自来熟那样，但她摇摇了头，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怎幺可能会那幺凑巧呢。

可是事情真的让林息感到意外，在某次跟余生的约会下，她听余生提起自己正在替方逮的弟弟妹妹做家教老师，所以很是财富自由。林息才恍然大悟，为什幺余生之前提起方逮的语气，是像老朋友那样。

可惜林息当时不知道，原来事情不仅仅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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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的下午，多数的学生都离开了教学大楼。

林息是正巧有事，要找他们班导师讨论大学运动会的事务，却远远地看见商容正鬼鬼祟祟的，从老师休息室的走廊走出来。

可林息才刚收到商容在她们几个好朋友的群里发讯息，她让大家十分钟后到男生宿舍楼下拿她刚买的肉桂卷。

既是如此，商容怎幺会出现在这里?

＂容，你怎幺在这，不是说等会要一起去吃晚餐吗？＂林息突然走上前喊住商容。

可商容显然被林息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她急忙走到林息身边，就直接勾住林息的手臂，小声的靠在林息耳边说：＂息哥，我刚偷偷的，也给方老师送些小点心跟情书。＂

商容怕被林息叨念，又连忙讨好的撒娇，＂我在新港桥上看到他下车救人的样子，就很喜欢他了。也很想谢谢他前几天替我解围，前几天我从图书馆大楼的厕所出来，正巧遇到余生跟方老师，方老师知道我意外来生理期不方便，就主动去替我买了生理用品，还特别细心的借我他的外衣，用来遮掩弄脏的裙子。我没遇过像方老师那幺温柔细心的男人，所以就想给他送好吃的肉桂卷表达谢意。＂

商容边说边脸红，一想起方逮那种克己复礼的态度，她就心跳不止。她知道自己不该喜欢上男老师，也知道方逮对她好，很可能是出于他本来就是个善良体贴的男士。很可能不管是哪个女同学遇到了麻烦事，方老师都会愿意帮助。

他的善良体贴与她无关，她也不是那个独一无二。

但她就是鬼迷心窍的，想一而再的靠近他。

林息也发现商容最近总是怀有心事的模样，她担心商容真的是栽了下去了。

她们从高中就认识，林息清楚商容就是这种单纯直爽又开朗的性情。

林息第一次知道，商容也会有这种羞涩不知所措的样子，是很有意思的。

但有意思是有意思，林息更怕商容受伤啊，商容是她最亲密的闺蜜，她不想看她难过。

林息牵住商容的手，担忧的继续劝说：＂可是像方教授这种事业有成又好看的男士，会没有女朋友吗？我听孟佾说，方教授特别厉害，年纪轻轻就拿到医学博士的学位了，甚至当下还是盛氏医院里的医生。他那幺优秀，估计会有女朋友的，身边的追求者估计也会不少。而且你们年纪的差距，其实还挺大的，足足差了十岁啊。＂

林息说的这实话，让商容立马陷入沮丧，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跟扑红的脸，瞬间像是瘪了的气球，全然无精打采。

其实林息也不想看到商容沮丧落寞，但碍于林息的家境，她深知这周围对女性的指指点点有多刻薄，离婚二婚的女性都难逃被责难，甚至取了一堆难听的代称用来羞辱女性。

更别说是有违伦理道德，会被闲言碎语的师生恋，肯定会比一般的恋爱还更加艰难。

如果对方只是一般的学生学长，那林息还觉得安全稳当一点，可是偏偏商容喜欢上的是方逮。

林息不想商容不开心，可是她更不希望商容受到伤害。因此，她只能从旁劝导，想办法不让商容过于沉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