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九机关待的日子渐久了,MBCC的局长身上难免带了些流言。消灭一个又一个黑环的大功臣只是兰利一人的走狗,在上庭人之间名声大噪,最终走上的却是和银蜘蛛同一条路。在某个世界和平的普通日子里,她躲在茶水间里泡茶摸鱼——是花茶。如果将岁数从拥有记忆算起,她的口味和年龄很相称,喝不惯苦的东西。玫瑰花在开水中上下翻滚,花瓣柔软地展开。走廊上有MBCC工作人员杂乱的脚步声而过,只言片语漏进半掩着的门缝,语调听起来忿忿不平。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听明白了那几个人在讨论什幺,但等她低头抿一口热茶,那些话就被她抛在了脑后。兰利送她的玫瑰花这幺香,不妨往里头再加一大勺蜂蜜。
实际上她也不是完全没让类似的话题往心里去。嗜血的,冷酷的,弃明投暗的怪胎......这些形容令她觉得熟悉,与民间和上庭对兰利的评价很类似。她倒不是为了追随那位才成为他人口中的这种人,但有时候确实觉得挺不赖,离兰利更近了一些。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她知道兰利是乐意放自己搏命去的。第九机关的负责人待下属、禁闭者待枷锁那一端的局长,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珍视和爱重。然而兰利待她就是不一样,屡次解了她项圈上的牵引绳放任她深入险境,交代黑环级别的凶险任务跟扔出飞盘一样随意。待在MBCC坐班倒是不用担心人身安危,但都适应这幺久了,那些杂务她依旧处理不过来,往往要麻烦夜莺陪她熬到深夜。好想出任务......圆满完成之后好向兰利讨要些什幺奖励。
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似的,大衣口袋里的终端机传来\"叮\"的一声响。她迫不及待地放下茶杯,点开任务邮件。一眼瞟见任务难度级别,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是去辛迪加暗访,好吧,不是什幺刺激的活儿,但总比成天闷在这局子里要好。
然而运气却不好。她带着禁闭者潜入辛迪加最乱的贫民区,没多久就被卷入黑帮械斗中露了马脚。海拉和赫卡蒂被持有狂厄武器的家伙们冲散,一时赶不回她身边。她自己被普通武器偷袭所伤,还险些遭人踩踏,狼狈地逃进破旧街巷等待附近FAC部队的支援。太丢人了,她头晕目眩地瘫坐在阴影里,惨白着一张脸检查胳膊上血淋淋的口子。幸亏是流弹擦伤,但是伤口太深。最重要的是,她猛然想起还有一周就是她和兰利特意安排重叠在一起的年假了。
兰利从FAC手中要人的时候,只远远地从审讯室的监控里见过这名新人一面,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眼光和直觉都判断出对方是个亡命徒。后来的日子里,她的新人不负所望地每每带着那条硬命凯旋,但新伤旧伤总是横七竖八陈列在单薄的躯体上,她也不以为然,把人抢来就是为尽其用,除了予其支援,其余关照只能一律留到任务结束之后。这样的态度一直延续到那莽撞不怕死的下属成了她的恋人。奇怪但又不十分奇怪,反正两名当事人至今不觉得有什幺问题。然而这一次的时间却不太凑巧。
局长负伤的消息传来时兰利正坐在第九机关办公室里思考给MBCC批下更多经费的额度,脑回路颇不正经:再喜欢欣赏新人不穿衣服的样子,也不能让她真的穷到没衣服穿。再一发散到局长的衣服,兰利就准备往下周的约会日程上再添一条带她去逛街。MBCC的预算是能让第九机关的特务头子坐在办公室里轻松而惬意耗费一整个下午思考的大事。兰利慢悠悠地偷着闲,下属敲门进来汇报,极为擅长抓重点,头一句就是局长右臂中了流弹,光荣住进了总部医院。
兰利面不改色地听完,把手头的文件挪到一边,心里想着就让这小兔崽子和她的MBCC再喝两个月西北风吧。
因为年底公务繁忙,她们许久没见过面了。先前第九机关的特务偶尔到MBCC取文件时,总是说不麻烦局长亲自跑一趟。现在局长右臂不能动,在病床上支起小桌,左手笨拙地拿着勺子舀面前的麦片粥吃,觉得自己的相思病都开始加重。她魂不守舍地思考兰利会不会过来探病,来了要如何示弱加讨好。然而一连两天都不见人影,更没听到什幺风声。这伤说重不算重,也就是日常行动不便而已。只要有人照顾,现在完全可以出院。她躲在医院就是怕被找上门又希望能被找上门的心态,为此每日忍受营养均衡但寡淡的饮食,就为了等一个根本不知道会不会过来的人。夜莺副官头一天带了换洗的衣物和赫卡蒂海拉过来探望,还被她特地叮嘱了自己很快就能出院,以后不必费时间来看了。
第三天的时候兰利还是来了。正值饭点,这名不速之客推门而入,手里提着装了食盒的塑料袋,在她床头放下——右手边,够不到的位置。然后拖动椅子,坐在床边。
过两天就是放假了。她心虚,不敢开口提这事,只眼神躲闪地光明正大偷看人脸色。MBCC的局长大人在兰利面前是不讲究喜怒不形于色的,横竖都是要被看穿的,索性坦诚一些。兰利瞧了瞧她那蔫巴样儿,虚伪地笑一笑。
“好久不见了,新人。只有和平时期我们不常见面,怎幺一脸的不高兴?”真是阴阳怪气,但她不敢回嘴,只眼巴巴地盯着女人开合的唇角看。这人妆容精致,制服都没换,就好像是隔壁第九机关午休时间出来溜达,顺便过来看看一样。
她想吃兰利唇上的口黑。上次接吻是在半个月前,她不知道别的情侣是不是这样经久不见面也能忍得很好,身边也没个参考,更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局里的禁闭者之间有人在谈恋爱吗?这个问题她是想过的,但却疏于观察。说到底她就是兰利一人的狗,除了第九机关下派的追踪任务,在其他事务上都提不起精神去一一探查。
她在脑子里馋人家的嘴,肚子却不识相,“咕”地叫了一声,两人都没说话,这一声落在病房里就显得十分响亮了。兰利欣赏着她的尴尬表情,伸手把床头的食盒打开。她凑过去一看:炸鸡、薯条、芝士球,全是加班偷点外卖时最爱吃的东西!被她收买了帮着送外卖到办公室门口的工作人员不会也是兰利的眼线吧。这下她可明白了,怪不得兰利这样不紧不慢地过来瞧她,怕不是对她在局子里混日子的近况也掌握得一清二楚。不像她对兰利,一概得在短讯电话邮件中探听,最近换了什幺新的咖啡豆,买了什幺新的香水……问多了还要被兰利笑话是粘人精。
说到底就是光荣负伤了,鸽了上司的约会,害她现在畏畏缩缩不敢造次,不然早就赖在人家肩头上撒娇了。兰利慢条斯理地摘了自己的手套,戴上一次性的,拎起热乎乎的炸鸡块塞进她嘴里,她只顾盯着人家的脸下饭,忘了提醒袋子里还有千岛酱。她猜不到自己的恋人打算何时发作,边吃边忐忑等着审判。兰利喂了大半,停下来问她饱了没有,她就点点头,实际上胃根本感觉不出来。
女人把袋子扎好扔进垃圾桶,然后起身准备走人。她愣了愣:“不多待一会儿吗?……长官。”后两个字念出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兰利明显还在生气,只能挑个最稳妥的称呼。
兰利果然说自己是顺便出来看望的。“该回去工作了,你好好歇着,我晚上再来。”
她的眼睛因为这句承诺亮起来,兰利一走她就摸到终端,定了每天第九机关午休和下班时间的闹钟。
不曾想晚上兰利过了饭点才来。她低头拿叉子捣弄食之无味的蔬菜沙拉,一听到动静先看的是兰利手里提的东西而不是她的脸。这次又是一模一样的炸鸡,不过照旧是兰利来喂,于是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兰利边喂边说这是加餐,医院的饭还得好好吃,她一口应了下来。如此反复了五顿饭,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她闻着门口飘来的炸鸡味儿,胃里忍不住泛起酸,终于反应过来这女人是在耍她,跟她算总账。兰利依旧假惺惺地拎起炸鸡哄她张嘴,这一次她接完隔着一次性手套不要脸地去舔人家的手指,又用上目线看人。兰利垂头和她对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吃吗?”
她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头,急着把食物咽下去好检讨表态:“长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偷点夜宵了。“
兰利坚持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要给她全喂完。她委屈地咀嚼,简直食不知味。偷偷朝餐盒里瞄了一眼,发现里面实际上没剩几块。这人怎幺连她什幺时候吃腻都能算得大差不离?外面的天色暗下来,这一次女人不再急着走了,但是灯也不开,坐在床沿打开终端,不知道是在处理文件还是玩小游戏。私底下她很识趣地不去碰兰利的手机,无事可做的时候却很爱没骨头地粘在人家身上,有一次不小心就瞥见屏幕里有贪吃蛇……她忐忑地数着时间,按照兰利的水平就算在玩贪吃蛇也该三局结束了吧,兰利还是聚精会神地坐在她床边,瞧都不瞧她一眼。脸被屏幕光照亮了,瞳孔像暗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飘忽不定地闪烁,教人怎样都捉不住。
她终于急了,只是伤了一条胳膊而已,腿又没断,还是能自己往床边挪一挪的。她的左手伸出来去够兰利的终端,作势要抢的样子,兰利眼皮一擡,她的手就顿住了。兰利关了屏幕,将手机放到床头,然后开始解外套,摘帽子,好像此时此刻才进入私人时间。无论如何她又开始觉得被鼓舞了,小声问道:“您能不能躺上来?”
这幺小一张病床哪有两个人平躺的余地,躺上去就得抱成一团。兰利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嘲弄,竟然真的弯下腰去脱她的靴子。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总算是有勇气蹭过去,上半身埋到女人背上,左手绕到她身前搂着。没搂多久就被兰利无情地拿开,掀了被子躺进来的时候说:“我会在晚上查房之前离开。”
好吧,都可以。想节省空间又不能压到右手臂,就得面对面侧躺,这波伤到就是赚到。她的臂弯渴望极了兰利,强装若无其事地看着年长的恋人枕在她左手臂上,兰利柔软的发丝在胳膊上铺开,被她绕在指间玩得不亦乐乎。兰利的手原本为避开她受伤的手臂,只能放在腰间,因为她的手不老实,这只手也变得不老实起来。撩开她宽大的病号服下摆往上推,直接掀到胸口以上……而她里面没穿胸衣。与她的光明正大不同,兰利的一切小动作都是在被窝里完成的,她睁着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张镇静的脸,不敢反抗,也没得反抗。
又被摆了一道,这个姿势太方便兰利的两只手掌玩她,而她自己的两只手却都动不了。兰利从她的胸口揉到下腹,一只手停留在在下塌的腰线上抚摸,另一只手就这样径自钻进裤子里去了,抵达腿心之前她的眼神已经迷蒙了一半。插进去时兰利贴她更紧,嘴唇贴上来。她总算如愿尝到恋人唇线姣好的嘴,却因为身体上同时炸开的另一层欢愉分了神。兰利的手指都被她内部的温度煨热了,指根被入口一圈软肉嘬吸着,她还不满足,主动支起一条腿迎接更肆意的侵占。兰利却察觉到了,手指立即停下了抽送。
“距离上次快有半个月了吧,新人……晚上有在好好想我吗?”句尾几个字咬得极重,手指按压的力道却轻了许多。她觉得痒,绞着腿哼出软糯的应声。兰利不复以往的强势,就这样任她夹住,只有体内的指节还在一下下挑逗她。她只好开口说话,说很想。兰利笑眯眯地追问:“想了几次?”
“每一次……”
“具体几次?”
她快受不了了,兰利就这样语调和缓地抱着她讲话,姿态像这不过是打发时间的闲聊。手埋在里面,给她若即若离的欢愉,让她水流个不停却停下攀顶。
她随便报了个数字,三次。兰利低头在她颈侧轻柔地落下一吻,手上突兀地加快速度,每一下都抵着她最脆弱的地方摩擦。就在这病房里,果真数着给了她三次,间隔短的还自动忽略不计。她大汗淋漓,浑身脱力,腿根湿了一大片。兰利抽了两张餐巾纸擦手,掀开被子下床把她的病服裤子连着湿透的底裤一齐脱下来,又亲力亲为帮她换上新的。太坏了,换上的不是她自己的,是上上次休假时特地穿去兰利家里,当天就弄脏了没能带走的情趣款式。那过于细窄的布料卡在隐秘的缝隙里,磨得她刚被喂饱的地方隐隐又骚动起来。
这无疑是奖励,也可以算作惩罚。公平起见她也想触碰兰利,被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就你那左手?”
她微弱地抗议:“左手也能凑合……还有嘴。”
兰利冲她暧昧一笑,刚刚操过她的指尖伸出来按压她柔软的唇抚。她被这个小动作蛊惑住了,险些以为对方是默许了。
但兰利就是不满足她,甚至不准备陪她继续躺着了。没了例行的事后温存,她很不能接受,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说自己手臂麻了,想随便找个借口多留人一会儿。兰利没再躺下,站着看她卖完惨才在床沿坐下。明天就是两人的休假了,总算要就两人心知肚明的那事进入正题,起头一句跟什幺家长训小孩的开场白一样: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她老老实实答:“不该面对简单的任务就掉以轻心,不该忘记还有一周就是难得的约会。”
真是悟性可佳,兰利托着下巴叹了口气:“这次计划泡汤了,也不知道下次长假要等到什幺时候,说不定那时候我们就不在一处了。”
这下她大脑宕机了。什幺不在一处,什幺叫不在一处?她用那条被兰利枕得酸麻的手臂撑起身来,直往人怀里扑:“怎幺会不在一处呢?”MBCC的局长情急之中动起歪脑筋思考如何发挥自己的权限行苟且之事。说起来她还没审过自己的上司呢,借口审讯阶段陪同兰利出门在外逗留个三天三夜再连着个周末,四舍五入也是小假期。
兰利顺势接住她,理智告诉她趁现在提什幺要求这倒霉孩子都能一口应下来,但惟有一点不可能真的落实贯彻下去,那就是她要什幺时候去深入凶险,又会落得一身什幺程度的伤口回来,这是两人都控制不住的。第九机关成立了十几年,她结下的仇,清算过的账不计其数,现在身边多了个性情与她很是相称的情人,同样是喋血搏命的赌徒,能背对背面对面地安稳同榻,能在彼此手中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利用价值,没有哪一方不得不亏欠,就已经是命运极大的馈赠了,哪里会奢求并不存在的上帝允许这一对有情人真去过上一段平和的日子?
这样想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卖的惨有些过分了,怀中的年轻人擡起眼窥她脸色,被她揉了一把软嫩的脸颊:\"那就争取多活些日子。\"对方似乎是松了口气,恢复了赖皮的神色:\"我争取,我尽量。\"然后又可怜兮兮地问:\"放假了我能不能跟你回家?\"
兰利瞟她一眼:\"自己找看护来帮你收拾行李。\"说罢起身去拿挂在落地衣架上的大衣穿好,从口袋里面掏出车钥匙,逗弄似地拿到她眼前晃了晃,\"今晚就走。\"
年轻人的眉眼雀跃地亮堂起来,直起身勾着她的脖子又在她下巴上啃了一口。兰利没能及时推开,拿手背一抹下巴,想必等会灯一开就会发现上面多出一个牙印。每到这时她就在心里安慰自己,主人承受宠物的类似袭击也是无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