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琴心剑胆落尘寰

景诚三年冬月,乌月国,粟特…

“莫鲲,你阿爸喊你回家吃肉!”武士道。

趁对手分心,莫鲲握其臂,猛的一摔,对方仰面匐于地。

“我赢了!你家的那匹马崽子,归我了!”

对方翻身匍起,猛锤地面,“归了你,它又有几年活头儿!”

“何出此言!整个粟特谁人不知,我最是爱马!着是我的马,哪个不是我亲自修蹄,刷毛!”

“是是是,然你的驹,可有个终老的?哪个不是满身窟窿,为战而死!”

“死有鸿毛泰山之别,我虽做不到让它终老,可却予它泰山之死,何言非好?”

“你,你,你强词夺理!”对方颤着身子站起,指着他的鼻子道。

“鲲儿,”阿尔叶孜,沉声到,“阿爸叫你!”

“且不跟你胡道了,回头我来牵马。”莫鲲转身向着阿尔叶孜,快步而去。

“大哥,”他以肩为器,一下撞向阿尔,“阿爸这幺急着找我,岂为战?”

“呵,”阿尔忍不住一嗤,“你这满脑子除了战还能装下何物?”

“那自是不少,”他挑眉,笑答,“兵法,良驹,冬不拉,马奶子,奶茶,还一个狄琮。”

“前番倒是还合理,怎得蹦出个狄琮来?”

“手下败将!”

“你哟!”阿尔擡拳,轻回了他两拳。

“大哥!”他惊呼一声,“怎下的去如此重拳!”

“别跟我这叫了,阿爸等着呢!”阿尔擡手掀帐,他这弟弟万般皆好,就是恋战又倔,若将来乌月到了他手里,怕不是的有一番血雨腥风,且还得多给些历练才能成器。

“今年岁币,你亲去建安押回?”冒上老单于。

“阿爸,这押岁币岂用得我?帐外随便哪个武士都可,南人羸弱,好对付!”

“南人既羸弱,那为何你与那狄琮,屡战皆无全胜呢?”老单于接话。

“那是他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你自幼修习兵法,就没听过以少胜多?”

“……”

“叫你去,你且去便是。”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你若连那南人的都城都未造访过,又怎谈得上知己知彼。”,阿尔缓声道。

“……”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们断了他们的商路,他们仍有铁可用?”老可汗接声。

他又怎能不好奇,明明自大兴十载他们便取了那口岸,断了这商路。既如此,景诚二年,那些制箭、弩的铁又从何而来?

“去否?”老单于,朗声问。

“可。”思忖片刻,莫鲲应了下来,转身悻悻而去。

“此子,恋战好斗,此性若是不除,咱们乌月便是要毁于其手中了。将来,你且得管好你这幺弟。”待莫鲲离开大帐后,老可汗向阿尔言道。

“阿爸怎得不说,净是像您呢?”阿尔浅笑。

“本汗倒是觉得,跟你这大哥如出一辙!”

“阿爸,说的是!”

“可千万别再随了你那一根筋的性子。那句南话怎幺讲得来?”

“是难得有情郎,阿爸。”

“对,对,就这句!”

阿尔叶孜,颔首偷笑。

大齐,建安,腊月初八……

“萧老爹,我便去转转,子时前定回,且耽搁不了明日启程!”不肖片刻,莫鲲便没了身影。

“怎的就摊上这泼猴!”萧良以拳击掌。

“大人,这可是爱之切,责之深。”柳鞍道,“末将晓得。”

“你晓得,你自是晓得!”他二人沆瀣一气的,又岂能不晓。

“那我也去去便回!”柳鞍,蹦跳小跑着,朗声一句,便也没了身影。

“大人,可需遣人跟着宁王殿下?”身旁一手持弯刀武士,上前低语。

“尔等皆是高手,若论战,谁可敌宁王?”萧良问。

“若是以一抵一,莫有胜者。若以一敌百,宁王也仅有皮肉之伤。”

“既如此,作何忧?”

“可若以一敌一营,宁王怕是险了。且宁王向来磊落,防不住那暗箭。”

“这泼猴倒是得你心。”萧良讽道。

“宁王,”武士躬身,“自是以情待众兄弟。这军中遑论何人,皆愿为其肝脑涂地。”

“即为王,又怎得跟你们称兄道弟了?”

“既无贵胄之姿,亦无王公之傲。”

“既此,谁人能识得这泼猴真身?况,柳鞍在,何忧?你且先顾好自家婆娘要的缎子为上。”

“……”

萧良睨了其两眼,拾膝前皮袄,便入了驿馆去。

自冬月1出粟特,历近月,方至建安。又经十日装、盘,这岁币一事才算得一个“成”字。

这月余之行,于莫鲲不可谓不受刑,终日除了坐着,便是盘账。

这数日听下来,他自暗忖,这南人,当真是草吃多了,竟爱抠些鸡毛蒜皮,无趣。

然,最让其闻风丧胆的,竟是细声软语的南人姑娘。呃,可酸,恰似那草原上将将酵了的牛粪。

若论这建安有甚能入其眼,仅此灯火通明。较之粟特,建安即无宵禁,又无互市场限制,月升日落后,自是一片锣鼓喧天。

“弥鹏,此处聚人谓何?”

“不知,”莫鲲回首,唇扬,“既不知,且去探他个一二,便是!”

说罢,快步,转身攀上一柱,滞于半空中,探头望去。

上杆如履平地,真猴也,   柳鞍心道。

莫鲲屈膝,凌空一盘,稳坐其上。

转头间,只见有些个青衣少年,手持竹简,随那鼓声,踏步而来。竹简在上,与那云袖相应而生,倒是有了几分气势。

“这便是《竹简舞》?”,莫鲲自言道。

忽的鼓点骤变,青衣少年们展竹简,随鼓声,逐一跃起。筝声接踵而至,少年们挥起云袖,以展其幸,自在而行。

琴音渐熄,莫鲲正欲翻身下柱,忽闻得呼麦2一声,马头琴,冬不拉之音紧跟其后。他猛的转头,于这南地,谁人竟晓这胡琴?

且见一白衣少年,束髻,束腰,束袖,手持银剑,只翻身一跃,便已飒然立于台上。

这般的杨柳细腰,何当是个姑娘,一个飒爽英姿不输男儿的姑娘!莫鲲双目炯炯。

(1)冬月:农历十一月。

(2)呼麦:蒙古高原游牧民族独有的古老唱法,即一人唱出低沉咽音和高亢泛音两个声部。

***

男主角,终于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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