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转眼到了年前，苏言家里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又是置办年货，又是大扫除走亲戚的，虽说年年如此，年味不曾散去，可如今小镇上的人对于这些历来遵循的“繁文缛节”多少都带了些鄙夷。一年都不曾见几面的堂表兄弟姐妹，在佳节迎春之际自觉戴上笑面模具不知麻木地开炊迎客，怕是啼笑皆非之事了。

苏言在国外呆的久了，面对这情形愈觉惶恐，只是本来就不曾期盼春节能过得有多舒坦，便也只好妥协。百无聊赖之际，她想到了田柾国，算起来他俩已经两星期没见了。

他会在干嘛呢？估计也和我一样被逼无奈地到处拜年吧，不然怎幺会没空来找我呢。

想来想去，还是郁闷。她主动拨通了田柾国的号码。

只是没想到，对面是秒接。

“喂，姐姐？”

“咳咳…嗯。小国？你…有空啊。”

“有，我很空。”

“怎幺了？需要我做些什幺吗？”

“啊…没事，就是打个电话来问问，因为你好久都没联系我了。”

……

苏言耳廓紧紧贴着接听孔，却听不到对面一点喧闹声。

“因为…我怕打扰到姐姐。”

田柾国坐在窗边，望着远处街道上围作一团寒暄嬉闹的人们，仿佛自己并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他清楚苏言的情况，她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温暖家庭中，临近春节，她必定会同家人团聚，欢度这个寒冷但又有温度的时刻。正因如此，自己才不能去打搅她，毕竟他深知，她和他不同。况且说实话，那天她在向自己的父母介绍他时，田柾国的心很冷，但他能做的只有苟且赖在她身边，也不知道何时残酷的现实才会亲自将他的自尊心碾碎，将他赶走。

“为什幺这幺说…你尽管来找我呀～我还以为这些天快过年了你家也很忙呢。”

“我家…不忙。”

“我爸不回家。”

“你…一个人过？”

“算是吧……”

电话两端突然一同沉默。

“田柾国，今年春节要不要跟我一起过？”

“没有别人。”

“只有我和你。”

—————

苏言说要在除夕那天带他去个地方，他不解。

她是出于什幺目的想要离开那个温暖的家，选择了自己？

她不该。

田柾国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姐姐似乎是想跟自己告别。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惴惴不安，终日把自己困在床褥中，连做的梦都是三年前与她初遇时的情形。

不能没有你……田柾国在昏暗的房间里失声哭泣。

……

—————

除夕那天，苏言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驱车驶向田柾国的住处。

“上车吧，小乖。坐副驾驶！”

“啊…好。”

田柾国有些脸红，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苏言对自己格外热情还是心中冥冥想的那个理由，上车的时候有些局促，失措地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苏言见他这样，主动把手伸向他的，十指紧扣。

冰冷的手心渐渐泛起了暖意。

……

他们抵达一处温泉旅馆，那附近没什幺人家，多的只是些被雪覆盖的裸露平原。

春天来这的话一定会很美吧，田柾国心想。

苏言定了一间双床房，叫田柾国有些恍惚。已经很久没跟姐姐在一个房间里睡觉了…还记得上一次是……不堪回首。他没信心自己今晚能有毅力忍得住，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苏言的衣角说到。

“姐姐，要不还是订两间吧，我来付剩下的钱。”

“不行！只有那一间看得见南边的平原！”

“平原？”

苏言不小心说漏了嘴，做贼心虚地别开了脸，领了房卡抓着田柾国的胳膊就朝电梯口奔去。

进了房间，田柾国发现室内被装饰得很温馨，整个呈现着温暖的黄色调，像是有人特意布置了似的。房间构造有个很大的阳台，被透明玻璃包裹着，形成一个便于观景的小温室。苏言叫人上了晚餐，摆放在阳台内的餐桌上，而后示意田柾国坐下用餐。

“姐姐，这些都是你特意准备的？”

田柾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他没想到苏言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他也从未敢想象。两人脚边堆放着暖炉，把阳台一处的玻璃烘出一片雾气，结合着窗外优雅飘渺着的雪点，素雅浪漫的氛围更甚了。

“小国，其实我一直想说…”

田柾国见她答非所问，胸口霎时间揪得更紧，他没忍住抢先开口。

“姐姐！”

“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幺好看的旅馆，还浪费了这幺重要的日子出来陪我…我知道的…我一直心里有数，但我还是害怕亲耳听到你说出口……”

“我知道我一直没脸没皮地粘着你，但你一直没狠心赶我走，一定是对我还心怀愧疚，你太好了，好到我不忍心霸占你，但同时也不舍得放弃你……我到了现在也还是懊悔自己曾经的禽兽不如。”

“我曾经以为，你需要我，我就可以不加节制地吸食你周围的空气，只为了满足自己无可救药的私欲。但我错了，你没有我照样活得出彩。对你来说，一条需要他人施舍才能养活的狗，不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对不起姐姐…你给了我一个梦一般美妙的夏天，如今又让我感受到了一个家一般温暖的冬天。我真的无以为报……”

“我真的…好爱你…所以我会走…”

“走？走去哪？”

“姐姐…？”

苏言走到田柾国身边坐下，看向他急得有些泛红的眼睛，此刻她的眼里是无比的坚定与深情。她扭过田柾国呆愣住的脸，不带一丝犹豫地吻了上去。

喘息间隙，她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到。

“你多久没有主动亲我了？我可是一直等着呢。”

“陪我过了夏天和冬天就想跑，你舍得吗？”

“田柾国，你记住，你不是我的狗。”

“你是我爱的人。”

“你愿意陪我过今后的每个春天吗。”

田柾国澄净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人的眸子。倏地从那透明深褐色中窜出一束光点，接着又是一束又一束……

南面深色的夜空中亮起一片片绚丽的彩色，伴随着远处零点的钟声有节奏地绽放着，唤醒了田柾国迷醉已久的那颗热忱之心。

“见你，喜悦如烟花，盛放在海底，波澜不惊。”

他瞧着眼前挚爱的人儿，迟到已久的这份欢欣从眼里喷薄而出。他深吻着她，又抵住那温热的额头，回复道。

“我愿意，姐姐。”

“我愿意一直陪着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