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九月似乎格外的冷,先是莫名其妙的接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气温骤降,连带着这几天也总是阴沉沉的。整个天空灰蒙蒙一片,京都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过早地迎来了冬天。

何必从外面进来,一边推门一边抱怨:“这什幺鬼天气,我tm身上就没有一天是干的!”

他暴躁地把伞一收,“嘭”地一声摔上门,瞥了眼电脑后面无动于衷,仍在办公的萧忆清,没话找话地说:

“你说,这雨神是不是要来开演唱会了?”

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他切了一声,一屁股摔进对面的办公椅里,随手点燃了一支烟,吐槽道:

“你说你二十六岁一小伙子,大好年华,青春正盛,整天过的跟个老和尚似的,就知道工作、工作,六十二岁的老头活的都比你有意思。”

萧忆清甚至吝啬的连眼神也没舍得分他一个,手中的工作一刻不停。

命运似乎对格外偏爱他这样的人,九年的时光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什幺痕迹,自从高三毕业之后时光就像是对他按下了暂停键,就连样貌性格也没什幺变化。

莫名其妙地,何必记起个人来,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寡淡的脸,本该是毫不出彩的样貌,却反常地留在了记忆中。他想起那女人笑起来时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忽觉一阵恶寒。

他眯了眯眼,低声骂了句脏话,擡手抓了抓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咬着烟嘴猛地抽了一口,心内吐槽起上天的不公。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一刻不停的拍打着玻璃,夹着乌乌的北风,搅得何必愈发烦躁。

没过一会儿,他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扯住萧忆清就往外走,口中还振振有词:

“生命在于运动,年轻人怎幺能没有一点娱乐活动?走走走,找点乐子去,再呆在这里你不疯我都要疯了!”

萧忆清当然没兴趣陪他,奈何不知道何必今天吃错什幺药,死活非要拉他一起走。

二人冒着风雨开了一个小时多的车才到达目的地——一家名为夜航船的清吧。

这所清吧是他和萧忆清合伙开办的产业之一,开在大学城内,街对面就是首都财经大学,所以平日里不缺客源,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六年前何必跟随萧忆清来到京都闯荡,夜航船作为创业的起点,见证了他们俩白手起家的日日夜夜,因此对于他们二人自然意义不同,这也是何必选择来这里的原因。

屋外霪雨霏霏,屋内却别有一番天地,店里播放着柔情小意的音乐,驻台歌手轻柔的拨弄吉他,客人们尽兴的交谈,丝毫没有被天气影响兴致。

二人寻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一个身形小巧的姑娘走过来为两人端上饮品,这女孩个子不高,圆圆的脸,梳着厚重的刘海,长着一双杏眼,塌鼻梁,看起来很是羞涩,大概是新来的,连托盘也端不稳,颤颤巍巍的花了很长时间才取下杯子。

女孩认出了他俩,因为平时他们多是出于工作的原因来到店里,她像往常一样为二人提供的是不含酒精的饮料。

不过今天何必是专门寻乐来的,他看了一眼饮品,嫌弃的撇了撇嘴,小姑娘误以为他对自己的服务不满,紧张地涨红了脸一个劲儿的道歉。

萧忆清则没有插话,自顾自地拿了一杯,静静地欣赏起驻台歌手的表演。

旁边的何必咧嘴一笑,忽然来了兴致,逗弄了小姑娘几句,结果搞得人家更加无所适从,紧张地几乎要把头埋到地里。

他玩够了,便摆了摆手把人打发走,抛下萧忆清,独自跑到吧台点酒去了。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拍拍红透的脸蛋,晕晕乎乎的也跟着他身后回去了。

留下萧忆清兴致缺缺地看了会儿演奏,就要起身去经理室看看最近门店的盈利情况。

然而他还没站起身,就被店铺中间的一桌客人吸引了注意。

一个亚洲女人背对着他和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坐在一起用外语交谈,看他们神态,不像是工作伙伴,而更像是一群久别重逢的好友。

这种情形在大学城内没什幺稀奇,这一次,萧忆清却莫名被坐在中间的那个亚洲女人吸引了视线,尽管她背对着他,但隐隐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那女人戴着顶鸭舌帽,散着发,挡住了脸庞,她上身穿着件绒蓝色超短棒球外套,下身搭配一条黑色高腰紧身裤,脚上踩着双铆钉马丁靴,时下里流行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多了一份时尚干练的感觉。

虽然她是在坐着,但看起来身形高挑,目测应该超过了一米七。

她和那几个外国人相谈甚欢,时不时配合着发出几声轻笑,因此没注意到萧忆清的目光。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幺,不禁自嘲一笑,按下心中那莫名其妙冒出的期待,擡腿欲走,就看到坐在那女人身旁的男人趁她不注意擡手搭上了她的椅背,又嫌不够似的随手卷起她身后的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这调情一般的动作令萧忆清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他招了招手,叫来刚才的那个圆脸小姑娘:“去给中间那桌送一杯酒,就说是店里赠送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切记务必交到那位亚洲小姐手上。”

小姑娘应了声,趁机偷偷擡眼觑了一下自家老板,只一眼便又忍不住红了脸蛋,都说夜航船的老板相貌不俗,只是不常来店里,没想到见到真人,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老板不仅长相帅气,个子也高,而且性格很好相处,不像二老板那样盛气凌人,比起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更是不知道强了多少。

[能看到这张脸,每天让我加班也愿意啊~]

小姑娘忍不住犯起了小小的花痴,踩着虚浮的步子给中间那桌送去了酒。

一接到酒,那女人就似有所感的向萧忆清这边望过来。

猝不及防间,他们四目相对,女人和别人交谈时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还挂着两个甜甜的酒窝。

萧忆清的双眼因为惊讶而猛然睁大,他愣在原地,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一时间说不清此刻内心是什幺感受,当触及到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寡淡眉眼,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就这样被轻易的扣开。

他试图强逼自己控制住心中盘山倒海般袭来的汹涌情感,用尽全身力气才装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就迅速离开了那里。

而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步伐凌乱,竟如同逃跑一般。

在经理室待了半天,萧忆清努力想让自己像平时那样投入到工作中去,却无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文件,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刚刚那个女人的面孔。

刘采葛

这个久未被提起的名字,就像是一根红绳,栓住了他九年。

这九年,无论他在哪,做什幺,仿佛总是有意无意间被三个字所影响,而直到此时,他才惊觉,原来这个女人留给自己所有的感觉都还清晰的如同昨日,爱意,酸楚、怨恨和不甘统统搅在一起,恨也好爱也罢,这些他本以为结痂的伤口,撕开原来仍是血淋淋的肉,这样的痛感时至今日也是抓心挠肝的疼。

他被胸口的疼痛拉扯地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文件至始至终还停留在同一页。

再也看不下去,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起身又去了外面。

可当他来到大厅,看到的只有醉醺醺瘫倒在桌子上的何必,原本熟悉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只剩那几个外国人仍留在那里。

刚刚上酒的圆脸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后,察言观色的本领练得一流,她很快看出自家老板好像在找什幺人,便试探地问他:“老板,你是不是在找刚刚那个穿蓝色外套的小姐?”

萧忆清这才看向她,沉静的眼里看不出什幺情绪,他没接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小姑娘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他的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刚看见她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走了……”

萧忆清心头一跳,脸色瞬间苍白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被抛弃的惊慌陡然漫上心头,他本能的向外追去,推开门,想见的人却早已不知所踪。

他木然的矗立在门前,忽然想起分别前她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等到有一天我能够平视你的眼睛。”

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他感到似乎又一次,自己被独自推进了这机械的生活里,无边无际的潮水从四周漫上来,他就像是一块浮木,在大海上漂泊无依。

身后的女孩儿快跑几步追了上来,发现老板好像没追上那个女人,气喘吁吁的补充说:“没关系的,老板,我听到他们说刚才那位小姐是对面财经大学的毕业生,她应该还会再来的吧。”

“她不会再来了……”萧忆清喃喃道,他握紧的手有些颤抖,还没等小姑娘听清他说的是什幺,就独自驾车离开了那里。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乌蒙蒙的云朵背后,多日不见的太阳也露出了金灿灿的身影,阳光撒到人身上,暖融融的,不一会儿便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好温暖的阳光啊,看来明天是一个大晴天呢。]

女孩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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