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州的婚礼都是在晚上。
今日天气好，夜幕上倒缀着几颗不太明亮的星子。
谢观霜到的时候，新婚夫妇还未至庆双楼。
李家和林家都是覃州有名的富绅大族，这庆双楼也是林家的产业，所以将新人的喜宴选在这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前来参加喜宴的人也多，马车堆排在庆双楼前的那道街市上，熙熙攘攘地让人落不下脚。
谢家的马车被堵在后半截，前进艰难，也后退不了。
前面响起一阵冲天的喜炮炸响，时辰快到了。
谢恂下了马，过来掀开马车帘子，对坐在里面的谢观霜道：“姌姌，估计还要堵一会，你就安心坐在马车里，哥哥先带着人去把礼送了。”
“好，哥哥你去吧，要不然待会要迟了。”谢观霜很是体贴听话。
谢恂转身离开，在马车帘子落下的那一刻，不远处闪过的一个背影让谢观霜瞬间皱眉。
她伸手将帘子掀开，目光搜寻着人群，却早已经找不到那道人影了。
“小姐，怎幺了？”晴禾看她有如此举动，忍不住开口问道。
谢观霜摇头，她把帘子放下，低声回道：“眼花了。”
道路很快就被疏通，马车顺利来到庆双楼门口。
谢恂站在那边等着谢观霜下来后，才牵着她往里走去。
楼里并没有因为举办喜宴就不接待其他客人，一楼的大堂中还是有很多在用膳的客人，而喜宴在二楼，三楼则是客房。
“待会你坐在女眷那边的时候，别乱跑，等我应酬完，就带你回家。”谢恂有些不放心，轻声嘱咐着谢观霜。
“嗯，我知道的，哥哥别担心我。你少喝些酒，知道吗？”
两人上了二楼后，就分别入席。
谢观霜也是倒霉，坐下的这张席面上有好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
几位夫人看到她，一听是谢家的小姐后，心底就起了些小盘算。
“我知道谢家，家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可真是不容小觑啊！你哥哥如今还未娶亲吧？”一位纪姓夫人笑呵呵地问着谢观霜。
看谢观霜点头，旁边一位姓周的夫人又道：“哎哟，那可年纪不小了，他有中意的吗？我们这覃州，不说别的，待嫁的小姐姑娘还是很多的。”
谢观霜坐在凳子上，真觉得如坐针毡，她勉强地笑了笑，轻声应道：“哥哥有自己的打算，我干涉不了。”
纪夫人是了解几分谢恂的情况的，七年前带着幼妹来到覃州，才短短几年，就将家业打理的蒸蒸日上，道一句年轻有为不为过。
她家中刚好有一个才及笄不久的女儿，如今正在暗地里张罗着挑个夫君，她今天在心底这幺一合计，这谢恂简直是天选之人啊！
他家中人口简单，上无公婆，下仅有一个妹妹，这嫁过去就是谢家的主母，不用伺候公婆，还不用遭受深宅大院里面的阴私算计。
思及此，纪夫人笑得更和蔼可亲了，她盯着谢观霜，就仿佛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观霜啊，我家那个与你年纪相仿，你平日里若是无事，就来家中找她玩罢。”
旁边周夫人一听，就知道这纪夫人打的是跟自己一样的主意。
不过她倒没有那幺强烈的想法，毕竟自家女儿已经有意中人了。
对此，她只能在心底叹一句可惜，这般好的女婿，自家是没有份儿了。
但她转眼一瞧，又看谢观霜坐在那边乖巧可爱，容貌上更是无可挑剔的，于是问道：“你叫观霜？”
谢观霜微微颔首，她现在只想逃离，可那样太过失礼，只能硬着头皮应对几位夫人的打探和闲聊。
周夫人又问道：“观霜......好名字啊，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谢观霜有心想避，她伸手端着一杯清酒饮下。
周夫人闻言，心底就觉得更合适了，自己那个臭小子今年十八，只相差一岁。
“观霜啊，那你平日里可读过些什幺书？家中请了女先生教习吗？针线女红方面如何呢？”
周夫人执筷夹了一块合欢扣肉送到谢观霜碗里，又问她：“家中诸事都是哥哥在做主吗？”
这些问题都实属寻常，因着谢家没有长辈，周夫人既然有心，她自然是要先隐晦地探查一番的。
谢观霜一一答了，周夫人是越看她心底越高兴，怎幺以前就没有发现这谢家的小姐如此乖巧知礼呢？
纪夫人和周夫人对视一眼，都笑得慈爱无比，眼底的目光一交错，便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谢观霜却着实煎熬，她又连着饮下两杯酒，没一会，酒劲就涌了上来。
喜宴上的酒都是好酒，女客这边放置的酒是不容易醉人的，但贵在滋味很好。
周夫人心底已经看中了谢观霜，便将她当作了半个儿媳看待，用饭时也格外时刻注意着她。
“观霜，哎哟，可不能喝了......这酒虽然味道不错，但你还是少喝些。”周夫人出言相劝，又笑着让下人去给她拿果茶来。
“夫人恕罪，诸位夫人恕罪！我饮了几杯后，这脑子就有些昏沉了，想来是要醉。小女便先退下去了，否则一会闹出笑话来就不好，诸位夫人请慢用。”
谢观霜站起身来，伸手贴在腰间行了个福礼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周夫人有心维护她，于是笑着招呼其他夫人道：“小姑娘就是这样，好奇心重，还以为这酒真的不醉人呢。行了，我们继续用膳吧。”
身后的热闹被远远抛开，谢观霜脚步急促地出了二楼往三楼走去。
晴禾赶紧来扶住她的手臂，“小姐，您喝了几杯啊？”
谢观霜伸出三根手指，又轻笑摇头，“我没醉，我装的，那些夫人实在是话太多了，我应付不了。”
她说自己没醉，实则走路都有点踉跄。
晴禾把她扶到了一间客房中，皱着眉嘱咐道：“小姐，您好好待在这里，我去给你端醒酒汤来。乖啊，等我回来。”
谢观霜抿着嘴角笑得一脸憨态，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无比乖顺地道：“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待晴禾出门后，她就伸出手背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假寐。
楼下是真的很吵，各种声音喧闹到让人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