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校的进度快得像起飞,尤其是她的一生之敌物理课,为了不辜负高昂的学费,她每节课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才能在天书般的讲课里摸到一点头绪。
顺便,也能忽略掉来自周围不愉快的声音。
手机震响两下,她往课桌抽屉里瞄一眼。
中午来顶楼餐厅吃饭
——From 大麻烦。
单看这条消息,都能想象得出他上课时间,坐在教室前排光明正大发短信的嚣张模样。
夏棠飞快地打字回复:没空,不去。
才把手机塞回课桌,过了片刻,又嗡嗡响了两下,震动从抽屉一直穿到桌面。
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还是他:
我来接你。
——From 大麻烦。
鬼知道他又在突发奇想地搞些什幺名堂。
他可以无视授课老师,夏棠不能。讲台上老师锐利的目光已朝这边扫过来。她立刻坐直身体,摆出认真听课的姿态。
作为初来乍到的新同学,她还是很珍惜在任课教师眼里的第一印象,尤其对她这种顶着优等生身份,成绩却不尽如人意的人而言。
只能在上课间隙,飞快回复两个字:别来。
事实证明,两个字果然压不住他。下课铃声响起,老师的讲课还差几句收尾,教室里的人却忽然不约而同擡头朝门口看。
陆霄正站在他们班教室门口,身边没有跟着别人,只有他一个。
长得高的人存在感的确非同凡响,他一个人就能堵死狭窄的教室门。站在那儿身姿挺拔,一副睥睨四方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上门踢馆的。
能出现得如此准时,一看就是在课上早退。
老师见到他,最后收尾的话又咽了下去,草草说了句下课,收拾好教案径直从后门走了,根本不与之照面。
众目睽睽里,陆霄双手插兜,开口,四个字:“我找夏棠。”
班级同学雨刮器似的齐齐转头,夏棠脸上还能勉强维持镇定,心里已经把这个人痛骂了八百遍。
落在周围人眼里,这就是已然绝望视死如归的表情。
指望陆霄会怜香惜玉,还不如指望金字塔会倒立,男女在他眼里都一样,没有分别,无论高矮胖瘦漂亮丑陋,一样的不假辞色。
李子沫提心吊胆地转头看她,夏棠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轻松,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全班人都每走,就这幺看着她,搞得好像是目送谁去英勇就义。
只有陆霄站在门口,嘴唇不甚明显地上扬。
她走得越近,那份笑意扩散得越大,晃动在眼睛里,好似什幺诡计得逞。
真是好大一个麻烦。
他们坐上教学楼的电梯,等在边上的其他人没人敢跟着他们走进去。
银白的电梯门闭拢,她终于能开口:“我都说了让你别来。”
“为什幺?”陆霄侧过脸看她,扬了扬眉毛,“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感谢你送回校服,所以请你吃饭,有哪点不对?”
转学来到这所学校之前,夏棠说他们要在学校里装成陌生人。
为什幺?他问。
因为麻烦啊。夏棠站在镜子前练习打校服的领带结,打了几次都打不好,干脆放弃,格外理所当然地跟他说:到时候还要解释和你的关系,谁也不想到处说自己的父母给别人当佣人,是吧?
“是你就哪里都不对。”夏棠说,“我们既不在一个班,也不在一层楼,完全没有值得见面的理由。只要跟你碰面,就很麻烦。”
经过两层楼,电梯再次停下,门外等待的学生瞧清门内人的脸和表情,生生收住踏入的脚步,目送电梯门又自动合拢。
陆霄压下了眉毛。
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从身边人身上散发出源源不断的低气压。
电梯马上要降到一楼,夏棠没空安抚这大少爷的心情,只通知他:“中午你自己去吃饭,我另外有约。”
电梯门叮地开启。
门外下课人潮的声音熙熙攘攘涌进来。
她朝陆霄投去一眼表示不要跟来,走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走出电梯门时踩到鞋带,往后绊了一下。
摔倒的前一刻,夏棠看见陆霄立刻朝自己伸出来的手,耳边是鼎沸的人身,电光火石的刹那,身体动得比脑子快,下意识一避,躲开脚下失去平衡,直挺挺摔倒在电梯外。
后背先着地。
这一下摔得实在,夏棠疼得冒出生理性眼泪。
一楼大厅的所有人都看过来,正好看见女生跌倒在地眼含热泪的模样,再擡头,看清电梯里站着的人影,陆霄的手臂仍悬在半空,眉头皱起,脸色难看。
大家一下就明白过来——陆霄这是终于对转学生动手了?
陆霄闪了闪眼睛,还想弯腰扶她起来,却被夏棠低下脑袋避开视线,自己撑着身体爬起来。
一副宁死不肯让他碰的架势。
陆霄的脸色像结了冰,伸出的手又插回口袋里。
沉得宛如尊煞神。
其他人停下脚步,嗡嗡私语,这回没人敢拿出手机拍照,都只望着一看就是被从电梯里推出来的女生,互相交头接耳。
“……这是不是上周食堂那个女生?”
“……哇,这是已经动手了吧……”
“……她绝对死定了……”
压低的声音嗡嗡聚成一片。夏棠揉了揉发疼的小腿,擡头看一眼对面人,果然,一副生闷气的表情。
现在该说些什幺好?
再见?谢谢?还是说对不起?
听起来都不太对。
“我先走了。”她低声说。
周围人越聚越多,必须尽快离开这地方,夏棠说完就转身走向门口,腿上有淤青,走起来还有些一瘸一拐。
表现得越避之不及,陆霄的嘴唇抿得越紧。
忽然有人吹了声口哨。
卫川生刚好下到一楼,便瞧见这好大一个热闹,而当事双方恰好他都认识,可惜来得还是迟了一步,等走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个。
他当即分开人群出来,顶着低气压进到电梯里,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看把人家女孩子吓的,别又欺负人家女同学啊。”
陆霄神色冷淡,迈步走出电梯,围观同学纷纷避让,只有卫川生笑得越发促狭。
更加坐实“欺负女同学”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