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宝子

开门白水，侧近桥梁。

杨柳风位于青溪与太子湖相接的口岸上，两进院落，回字楼阁。彼桥十七孔，恰对应杨柳风的十七位娘。

得宝子的娘，位列第十一。

别个娘的女儿，都是买来的养女。不是自己不能生，是不忍心生。女承母业，太可怕了。十一娘的爱郎一去不返，只给她留下一块肉。主事的大姥姥劝打胎，她掩住耳朵，死活不听。

女婴呱呱坠地，十一娘道：“吾得此女，如得至宝。”遂名之“得宝子”。

起初是愉快的。

十一娘在前院伴客，席间得空，常奔回居室，瞄一眼摇篮中的女儿；外出参与公宴，夜深踏月回返，想到家中蹒跚望娘归的女儿，便觉得人生有了着落。

杨柳风的姥姥姨姨们，也很宠得宝子，惋惜她生在烟花地，前途迷茫，尽予她疼爱，提前弥补未来可能的坎坷。

是以，得宝子在杨柳风长大，比良家小娘子其实来得快乐。

会走动了，常与诸姨饲养的狸奴、猧子一起游走于前院，日日夜夜永不辍的歌舞场。客人见到这怀抱顽具琵琶的可爱小女孩，问：“能讴否？”

曰：“能。”

歌罢，亦得缠头。

保留曲目是“蛱蝶行”和“枯鱼过河泣”。十一娘因此得了个绰号“养子燕”。

养子燕自己当然也不盼望女儿承业，可是忙起来，根本看不住。得宝子是个小财迷，很享受赚钱的乐趣，唱支歌就收钱，妙哉妙哉。

三姥姥有个姊妹，出家做了女冠子，据说入项不错，建议送得宝子与之作弟子。然而，彼远在雒邑。又有人说，道观也不是清净所在，十一娘是以犹豫不决。

这一日，得宝子随九娘到郡守府出公差。中夜宴散，只九娘独归，“使君有贵宾，阿宝子被留下伴客寝了。”

杨柳风隶属于州教坊，女伎们的主业是歌舞侍宴娱宾，情事上虽比良家随便些，但也不至于卖身，唯一的麻烦就是这种官派的夜度差事，不合规，却也推脱不得。

十一娘懊恼之余，问：“是什幺贵宾？”

九娘答：“有许多呢，并不知留阿宝子的是哪一个。”

得宝子龄不足十四。向稚女伸爪的，能是什幺好人。十一娘伤心兼悬念，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