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李家嫂子所言,桃仙二婚的确很快乐,无与伦比的快乐。
白日里他们在周楠生的院子里办酒,锣鼓喧天,张灯结彩,虽然因为许多乡亲并不接受女子二嫁,没有高朋满座,但也热热闹闹。
拜天地,读誓言,掷绣球,抛盖头,这场婚礼土洋结合,也算新奇有趣,吸引了村子里不少年轻人驻足围观。
“荒唐!”有老人看不过眼,骂骂咧咧,“搞些啥玩意儿?不伦不类!”
可骂归骂,他们就是不走,反而徘徊在周楠生院门口不时张望,然后议论几句过过嘴瘾。
三个新人也知道,这并非一场循规蹈矩的“红事”,别人要如何评断他们管不了,只能我行我素,沉浸在新婚的快乐里神采飞扬。
只见新郎分站在新娘两旁,三人由大红绸子结成“连理”,同时握住绸子上的大红花,拜堂、对拜,将他们的婚事告知天地,告知大家,分享心愿得偿的喜悦。
只可惜他们没有高堂可拜,略微遗憾,只能向做证婚人的大队长敬杯茶。
“得罪了。”
曾经与大队长接下梁子的卫东趁机多敬了一杯酒,向大队长赔礼道歉,大队长却要他连喝十杯才肯原谅。
“成。”卫东不多话,端起酒就往肚子里倒。
“叔,悠着点。”桃仙不无担心地说,“可不敢一次喝这幺多酒,仔细身子。”
“无妨。”卫东向来千杯不醉,不怕,可桃仙怕,拿起另一杯就替她的新郎官挡酒。
“起开。爷们的事儿自个儿扛,婆娘不好插手。”
卫东想赶桃仙,哪知桃仙“麻辣”了一把,当着众人嗔道:“叔还晓得仙儿是你婆娘呢!乱喝酒死逑了想让仙儿又守一次寡是不是?”
“不是还有楠生陪你?怕啥?”
“陪你娘的陪!他是他,叔是叔,有他不等于可以没有叔!晓得不?”
桃仙这话够绕,把三两黄汤下肚的卫东整迷糊了,抚着后脑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此时大队长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难怪当年你不要我妹子,看来是喜欢桃仙儿的麻辣鲜香啊!”
“去你的麻辣鲜香,那时候仙儿才多大?”
“呃……”
“好像才十二三吧,就是个娃儿,我哪里敢动那样的歪心!?”
“那你心里没有桃仙儿为何死活不要我妹子?我妹子哪里不好了,不好看还是不贤惠?”
“不不不……”卫东摆手道:“和你妹子无关。我刚才说对仙儿没有动歪心思,可没说心里没有仙儿啊。”
“啥意思?”卫东这话又把大队长成功绕晕。
“简而言之……”卫东第十杯酒下肚,桃仙也喝了三杯,快吐了,急得酒精过敏的周楠生团团转。
“总之我来了东坪就觉得仙儿亲切,是我要找的人,就……说不清,就是莫名喜欢,那种对小辈的喜欢……”
“现在呢?”大队长追问道,“现在是哪种喜欢?”
“现在嘛……”卫东把杯口朝下,示意十杯酒尽,说:“现在我是新郎官,她是新娘子,你说这是啥?”
“我问你,你咋问起我来了?大家伙都听着呢,别害臊。快说!”大队长逗他,起吆喝,吃席的全跟着起哄,要卫东表白。
“好了好了,你们不安静我咋说?”
全场立马鸦雀无声,只听得卫东说:“现在我对仙儿那就是男女之爱、夫妻之情。我喜欢她、爱她,没有她不行,今生绝不负她,不让她伤心……”
“好,说得好!”大队长鼓掌,可又问:“那你是啥时候从长辈对小辈的关爱多了其他心思,想入非非的?”
“还有完没完?”
“最后一个问题了,快说。啥时候?”
“我哪里晓得?总之,等她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想,这姑娘要是我婆娘该多好啊……”
听他这语气,桃仙知道,她那时候已经嫁给了头前爷们。
“好了,酒喝完了,情爱也谈了,我得说说正事了。今儿个机会难得,我卫东在此向你郑重道歉。”卫东进入主题,对大队长说:“当年找娃儿不顺利,我一时冲动下手重了,害你在县医院躺了半个月。对不住了。”
“都是兄弟伙,过去也就过去了,不说了,心照。”
两人碰杯,多年的心结打开,吃席的乡亲们无不鼓掌叫好,现场气氛热烈。
“等等,我有话说!”
鼓掌之余,有人擡手要上前说话。
“哪个?上来!”
而看到来人,所有人一愣。
“这……不合适吧?人家办红事呢,跑过来晦不晦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