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一处空旷的庭院中,此时正传来一阵阵打斗声,只见宗政元恒伫立庭院中间,十数名全副武装的武士接二连三扑向他。
然而,宗政元恒的身影鬼魅般闪动间便将之全部躲了过去,竟无一人能摸着他的影子。
此时,站在台阶上的褐衣老仆拍手赞道,“世子果真是天资聪颖,修习移形换影大法,只用了月余时日便将小成!”要知道这门身法极难修习,寻常人便是钻研数年也不见得能有所收获!
宗政元恒却是有些不满,他道,“可惜,我一息之中只能瞬移一次,而且每次瞬移超不过十步,距离身随神动,咫尺千里的境界还是相差太远!”
褐衣老仆闻言轻笑道,“世子对自己太过苛刻了,咫尺千里的境界古往今来也未见几人能练成!”
宗政元恒也知道这一点,当即点了点头。
他走到一旁的石案,上面摆着十数本武学秘籍,分别为空寂掌、炼金手、浑身如意体、摄神目等,如果有武林中人看到这一幕,定会瞠目结舌,因为这些武学秘籍无一不是威名赫赫,武林中人但凡能学会其中一种,足可横行江湖!
然而在这里,它们却被随意地摆放在一起。
宗政元恒随意翻开空寂掌的秘籍,他看后,神意一动,跃到最高处,猛然凌空拍出一掌!
只听“嘭”地一声响动,好似晴空霹雳,正对着他的墙壁上随即陷出一道手印。
宗政元恒眉头一皱,空寂掌怎幺可能只有这幺一点威力!
这时,台阶上的褐衣老仆开口吟道,“身似金桥架虹霁,气出如龙破陈关。”
宗政元恒一听,立即醒悟过来,他再次跃身而起,身架金虹,内力磅礴而出,只听沉闷无比的一声巨响。
“嘭!”
那道石墙竟然被打得乱石穿空,如果换成真人,恐怕此刻已是粉身碎骨。
“多谢屈老指点!”宗政元恒拱手谢道。
褐衣老仆连连欠身道,“此乃世子苦学所致,老朽不敢贪天之功!”他的模样甚为恭敬,不敢有半点逾矩。
宗政元恒却没有丝毫轻视,屈老虽然是奴仆,但武学修为却极为高深,至少他现在远远不是对手。他心里估摸着,屈老的武学修为至少在七级以上。
眼见时日还早,宗政元恒便将案上罗列的武学秘籍一一演练了一番,有了至阳神功的帮助,他的内力可谓是生生不息,连绵不断,足以支撑他练功挥霍。
再加上有屈老在一旁的指点,他修炼起来可以说是事半功倍,只用了三个月,在这些武学上他便登堂入室,小有成就。
正当宗政元恒结束一天的修炼,抚平气息时,云娘走了过来,万福道,“世子,今日平南侯世子李伯言将在家中宴请世家子弟,号称青萍宴,凡长安城中六品以上官员的子弟都在受邀之列。”
宗政元恒整理了一下衣袖问道,“也邀请我了吗?”
云娘回道,“王爷已经替您接下了请帖!”
“哦?”宗政元恒一个挑眉,却是有些不解,长辈们不是都很厌恶这种世家子弟间的嬉游玩乐吗,生怕自己的后辈染上什幺坏习惯,怎幺父亲还一个劲地把自己往外推呢?
云娘解释道,“李伯言有好客敬贤之名,举行的宴惠风评很高,本意是让世家子弟间相互认识,顺便撮合世家子女间的婚事!”
原来还有相亲的意味在里面,宗政元恒哑然一笑。
云娘继续道,“听说此次宴会,秦王世子皇甫玉龙和赵王世子宋义也会出席!”
宗政元恒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待会儿我便去一趟,把请帖给我吧!”
云娘递上精美的请帖,宗政元恒接过打开一看,只见字体完全是用鎏金书写,“谨恭梁王世子大驾光临!”
“不愧是世家子弟,竟这般豪奢!”他摇头慨叹道。
宗政元恒起于寒末之中,养成了坚韧朴素的性格,在他眼里,这种豪奢除了涨涨脸面,一点意义也没有。
云娘犹自未闻,道,“奴婢这就下去准备车驾!”
宗政元恒却是一个摆手道,“不必,我一人前往即可!”
“可是世子……”云娘正准备说这不符合他的身份。
宗政元恒当即打断她的话语道,“没什幺可是,我一人前往便可!”他对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最为不喜。
“是~”云娘不敢反对,只好退了下去。
宗政元恒当即换了一身衣服,出了府门,骑上坐骑,便朝着平南侯府而去。
此时的平南侯府外,车轿如云,豪仆成群,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华服少年和轻着红妆的世家小姐络绎不绝,看羡路人。
平南侯府大管家李福迎来送往,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碰上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他立马上前嘘寒问暖,为其引路,唯恐怠慢了其人。
可要是碰上了一般的官宦子弟,那就只能怠慢一二了,让其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没办法,谁叫我们李大管家这幺忙呢?
一阵马嘶声响起,李大管家擡头一看,只见一位器宇不凡的轩昂少年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去的下人,缓步来到他的身前,递上请帖。
便是李大管家迎来送往这幺久,见了少年的相貌也不由惊叹连连,但奈何李大管家根本不认识这个少年,以他在平南侯府二十余年经历,他不认识此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人家世太低,李大管家没功夫结识此人。而且此人只身前来,着实不像是世家大族子弟的风范。
是以李大管家连请帖看也不看,便随手指了一个一般席位,又继续迎候前来赴宴的世家大族子弟。
宗政元恒心中一尬,只能收起请帖,进了府门,默默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大致看了一眼,宴会的席位好像被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上宾席,在玉台之上,只摆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席位。第二类是贵宾席,在正堂之前,数目不多,但也有几十个。
第三类就是他所坐的一般席,分置庭院两旁,足有上百个。
宗政元恒刚入坐不久,身旁的席位便来了一位身着绿裳的少女,头戴一只木钗,容貌清丽,身后跟着一名圆脸丫鬟,模样也甚是俏丽,嘟着小嘴,一脸的不乐意。
“这位公子,不知这个位置可有人?”绿裳少女指着宗政元恒身旁的座位问道,举止甚是有礼。
宗政元恒微微低头道,“并无他人,小姐入座便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圆脸丫鬟直道,“小姐,你和他说这个做什幺,这种席位都没写名字,谁坐都一样!”
绿裳少女顿时有些生气地看了她一眼,圆脸丫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退至一旁低着头看着脚尖。
“公子还祈原谅,小妹的下人有些不懂规矩!”绿裳解释道。
“无妨!”宗政元恒摆手笑道。
绿裳少女见这位同龄人英武不凡,有意结交,但奈何男女有别,她着实不好首先开口。
绿裳少女乃是礼部郎中崔扬之女崔鸳,其父只是一名从五品的官员,位居此间,可以说是末流了,要知道此次宴会的邀请范围乃是六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子弟。
要是放在以往,崔鸳是绝不会来自取其辱的,但现在却是不同了。她的生母早逝,父亲又另娶了继母,随着她渐渐长成,她在家中的日子便更难挨了。
继母生怕她嫁人分走家产,是以想方设法地想把她嫁出去,最好不要嫁妆。前番继母为她罗织的几桩婚事尤其让她心寒,男方大多都是继母娘家的无赖子弟,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崔鸳与继母吵过几次,见父亲左右为难,便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及早嫁出去,此次来参加平南侯世子主持的宴会,便是想着能认识一二良家子弟。
这名英武少年的模样倒是颇合她的心意,只是身份离她的预想却差了一些,坐在一般席位的人,家世绝然超不过四品。
她虽然没有门户之见,但也认为只有上三品的世家子弟才配得上她的冰雪之姿。
正当崔鸳暗自思量的时候,一名下人高声唱道,“秦王世子皇甫玉龙到!”
宗政元恒所坐的一般席位中顿时一阵骚动,三三两两的声音响起,“想不到这一次秦王世子皇甫玉龙竟然前来赴宴,他不是在北军参军吗?”
“嘿嘿,你不知道吗?下个月秦王皇甫瞑过五十大寿,皇甫玉龙特意回来给父亲祝寿呢!”有人小声道。
话音还未落,宗政元恒便见一名剑眉星目的青年大步而来,在平南侯世子李伯言的带领下,走到玉台上的上宾席上坐下,其人大概二十四岁左右,盛气凌人,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
其中一位身着灰布衫的中年男子尤其让宗政元恒注目,此人虽然相貌平平,但吐息之中好似夹杂着风雷之声,宗政元恒估摸着对方的武学修为应在七级以上,否则绝不会有如此威势。
不愧是秦王世子,竟然只是一名随从就有如此修为!
席中有少女看着皇甫玉龙小声道,“不愧是秦王世子,果然仪表不凡,我如果能嫁给他,以后回娘家,肯定羡煞家中姊妹!”
“嘿嘿,也不看看你父亲品阶,区区四品官之女,怎幺可能配得上王侯之家!”另一位少女以袖掩嘴嘲弄道。
一旁的崔鸳闻听后,见二人如此直白,也不由羞红了脸颊,便是身后的圆脸小丫鬟也暗啐了一声,心道好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家相貌。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高唱道,“赵王世子和霜雪郡主到!”
众人目光齐齐朝大门望去,只见一名玉树临风,手持玉笛的青年踏步而来,身旁紧紧跟着一名羽衣少女,煞是可爱。
“想不到赵王世子宋玉竟然带着自己的妹妹宋霜雪来了!”旁人低声道。
方才还在争论嫁给秦王世子皇甫玉龙的两位官宦小姐此时看向赵王世子宋玉的眼中一片桃花,早已把刚才的话语抛到脑后。
便是宗政元恒身旁的崔鸳此刻也是美目连连,宋玉不仅家世高贵,更有美君子之誉,试想如此人物又怎教待字闺中的少女不动心呢?
“皇甫兄有礼了!”宋玉来到玉台上,擡手问候道,身旁霜雪郡主亦是欠身一礼。
“宋兄客气了!”皇甫玉龙同样擡手示意道,二人同为亲王世子,在某种程度上说,颇有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在里面。
宋玉刚刚携妹妹入座,门外便响起一道略显粗鲁的笑声,他擡眼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胖的胖子紧步而来,身旁同样跟着一名黄裳少女,唇红齿白,天真烂漫。
宋玉心中暗哼一声,似对其人颇为不喜,他转头看去,只见一旁的皇甫玉龙同样如此,面露鄙夷。
宗政元恒居于下位,一旁的议论声纷纷入耳,不一会儿,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此人乃是丞相谢渭之孙,豹韬卫大将军谢权之子谢蕃,身旁的黄裳少女乃是其堂妹谢凝儿。
平南侯世子李伯言不过二十多岁,同样是身材微胖,富态满满,他听闻后,急忙出来相迎,将二人引至上宾之位。
本来二人是不够资格坐在这里的,但丞相谢渭统揽朝政,大权在握,便是一些王侯也颇为忌惮,是以无人敢质疑。
“两位世兄、霜雪妹妹有礼了!”谢蕃颇为滑稽地拱手作礼道。
“不敢!”皇甫玉龙和宋玉不冷不淡回道。
谢蕃虽然外表粗愚,但内心却是极为精明,见二人不冷不淡,便呵呵笑了一声,带着自家妹子入座。
就在众人以为赴宴之人俱已到齐时,一名管事慌忙冲了进来,高声唱道,“清河公主到!”
场中顿时哗然,原本以为此次宴会有秦王世子、赵王世子和霜雪郡主到此,便已是隆重无比,谁料想清河公主竟然会屈身到此。
不一会儿,便跑进数名小宦官,怀抱红色绸缎,沿着过道铺垫起来。
一名身着金色丝裙,圣洁无比的少女缓步而来,白纱蒙面,难见容貌,但朦胧间依稀可见倾国倾城之色。
崔鸳只是看了一眼,便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周旁之人纷纷俯首,不敢擡头冒犯天颜,“见过公主殿下。”
“各位不必多礼!”一道轻灵的语声响起,彷如鸟鸣幽涧,雪落松林。
“太子哥哥今日本打算亲身赴宴,但父皇突然遣人考问功课,太子哥哥脱不得身,便命我代他一行,还请各位不要拘束。”清河公主道。
“谨遵公主谕命!”众人齐声道。
玉台上的皇甫玉龙、宋玉、宋霜雪、谢蕃、谢凝儿等人亦是起身相迎,将清河公主引入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平南侯世子李伯言见时辰已到,挥手示意下人闭上府门,乐师们也开始奏乐,宴会正式开始。
一队舞女联袂而至,翩翩起舞,一时间觥筹交错,交杯换盏,好不热闹。
如此盛宴,宗政元恒却没什幺兴致,不过逢场做戏而已,如有选择,他还不如呆在府中,或是练武或是与清荷姐和浣珠几女玩耍。
此时酒过三巡,几名小有才气的世家子弟,开始卖弄诗文。
不过在宗政元恒看来,却是无痛呻吟,言之无物,不外乎悲春伤怀,感叹时光易逝。
话说,你既然知道时光易逝,那还跑来参加这个宴会干什幺?
坐在上宾席上的秦王世子皇甫玉龙乃是边疆悍将,向来看不起这些腐朽文士,他听了几句,便知这些书生又在卖弄诗文,脸上不屑之色更盛三分,眼见又有一位世家子弟站出来,他猛然一拍桌子,勃然怒道,“不要念了!”
宴会中顿时一片寂静,乐师停下手中的乐器,舞女们纷纷退至一旁,便是赵王世子宋玉和谢蕃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他。
“国家不幸,竟然养了你们这群废物!”皇甫玉龙起身对着那几名世家子弟怒道。
“北戎人时时侵扰北关,我北军将士日夜厮杀不断。而在南边,南唐人与我南军将士隔江相望,似有吞并我大靖之意。可你们这帮书生,不知报效国家,反而整日嬉游无度,真是可耻!”皇甫玉龙大声斥道。
其人言之凿凿,大义凛然,便是一旁的清河公主看了,也不由目露殊色,忖道,“难怪父皇曾说我这一辈虽然英才不少,但要说成就最大的,还得看皇甫玉龙。”
崔鸳身后的圆脸小丫鬟更是看得美目连连,语带期望道,“小姐,如果秦王世子将来做了咱们家的姑爷,给那个女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咱们!”
崔鸳听了面色一羞,却也不言语。
场中之人却未必都如同她们所想,当下有人出声讽刺道,“既然你看不起我等,那又为何与我等为伍呢?”
众人闻言微讶,这是谁啊?敢这幺和皇甫玉龙说话,难道不知道皇甫玉龙从军前便号称长安小霸王?不知多少世家子弟在他拳头下吃过苦头。
众人寻声看去,见此人稳坐贵宾席,正自顾自酌,神色坦然。
“是征北将军贺易之子贺均!”有人小声道,当下众人释然,要知道这两位从小到大都不怎幺对付,哪怕是从军后也摩擦不断。
这不仅是因为二人不和,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贺均之父征北将军贺易乃是梁王宗政长玄最为倚重九员大将之一,而秦王皇甫瞑向来与梁王宗政长玄不和,双方关系僵硬,父辈的恩怨延续到了下一代自然就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很好!”皇甫玉龙冷笑一声,他看向贺均道,“姓贺的,你别在这里冷嘲热讽,有本事咱们手下见真章!”
“能与秦王世子一战,在下求之不得!”贺均话是说得很恭敬,旁人听起来却是讽刺无比。
皇甫玉龙大怒,当即飞身而下,来到宴场中,一挥衣袍道,“且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哼!”贺均冷哼一声,也是挺身而出,当即与他战至一处。
宴会里也有些武道之士,不一会儿便看出二人修为底细,皇甫玉龙已然达到四级大成,而贺均却稍逊一筹,只有四级中阶。
只见皇甫玉龙出手迅捷无比,声势不小,反观贺均虽然身手不错,却无应对之法,不一会儿,便尽落下风。
“奔雷手?”宗政元恒眼睛微眯,一下子便认出皇甫玉龙施展的武技。
这门武学也是不凡,乃是北地江湖高手伍天雷的成名绝技,想不到皇甫玉龙竟然有所涉猎,看来此人机遇不凡啊!
以二人眼下展现的功夫,宗政元恒估计,贺均绝对撑不过三十招!
果然,二人交手第二十七招时,贺均收手不及,露出破绽,皇甫玉龙当即雷霆一掌,拍在贺均胸口,打得其人吐血而退。
正当皇甫玉龙上前正欲给他一狠招的时候,又有一人站出来,替贺均挡了一招。
皇甫玉龙看了一眼此人,寒声道,“柳述,你要替贺均出头吗?”
只见出手之人,身着青袍,一副飘然世外的模样。来人正是平西侯柳疾之子柳述,其父与征北将军贺易同是梁王宗政长玄麾下悍将。一些相识之人更是知道,柳述的武道修为也不差,同样是四级大成,手中青竹剑迅捷无影,号称杀人不见血。
柳述无奈道,“皇甫兄已然获胜,为何还得理不饶人呢?”
“噢!”皇甫玉龙冷笑一声,“看来柳兄已经决定替贺均出头了!”他当即一掌向柳述拍去。
柳述躲过这一掌,面露无奈之色,看来这一战是避不过了,他当即拔出腰间之剑,慨然道,“听闻皇甫兄家传的六绝荡阳枪法厉害无比,柳述今日便领教一番!”
哼!皇甫玉龙顿时冷笑连连,其人见破不了他的奔雷手,改用刀剑,竟然还说什幺领教他的六绝荡阳抢!
不过,皇甫玉龙丝毫不惧,他接过手下递来的银枪,当即一展锋芒,枪芒倾泄而出,劲风四射,正是他家传的六绝荡阳枪法!
柳述见此,手中青竹剑一斜,剑气顿时激荡而出。
二人身形一动当即碰撞在一处,身影闪动间,使人目不暇接,只听见密集的金铁碰撞之声传来。
“柳述,别人害怕你的夺命十三剑,我可不怕!”在如此激烈交手的情况下,皇甫玉龙却似乎手有余力。
场外的宗政元恒见此,微微摇头,虽然目前看着是柳述稳占上风,但如此下去却对他颇为不利。
这非是柳述武艺不精的缘故,而是因为皇甫玉龙所炼的武功天生便克制他。
皇甫玉龙走得是厚积薄发路数,只要刚出手时不被秒杀,那就能一直周旋下去,寻觅胜机。
可柳述走得却是锋芒毕露的路数,务求一击得胜,如此拖延下去,自然对他极为不妙。
一旁站着的圆脸小丫鬟却会错了宗政元恒的意思,语带嘲讽为皇甫玉龙辩解道,“哼,秦王世子殿下连战二人,体力不支,稍有失利也是正常的,总比坐在台下的某些人强多了!”
嗬,我这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他又不是你家主人,宗政元恒心中大为不解。
一旁的崔鸳当再也忍不住了,她回首斥道,“圆儿,不许无礼!”
“小姐!”圆儿小丫鬟委屈地嘟起小嘴,不再说话。
此时场中却是一变,果然如宗政元恒所想,刚过五十招,战局便扭转过来,变成由皇甫玉龙主攻,而柳述只能全力防守。
突然,“铛”的一声,皇甫玉龙瞄准时机,枪尖点在青竹剑剑身,柳述手腕一酸,青竹剑竟生生脱手飞出。
崔鸳原本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比斗,岂料变故突发,那柄绿剑竟如青蛇一般向她飞来,剑尖泛着深邃的幽光。
“啊!”崔鸳惊叫一声,下意识捂住眼睛。
良久过后,她才缓过神来,恍觉无事,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原本要夺去她性命的青竹剑,此时还停留在她的眼前,一只宛如黄金浇筑的大手紧紧握住剑身。
崔鸳寻视而去,大手的主人正是坐在她身旁英武少年。
场中一片寂静,宗政元恒收回炼金手,将青竹剑朝呆呆站在场中的柳述掷去,笑道,“比武虽是好事,但切不可伤了场外无辜之人!”
平南侯世子李伯言急忙跑过来查看,见崔鸳无事,这才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自己费尽心力才组织起来的青萍宴上发生流血事件!
李伯言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宗政元恒,见宗政元恒极为脸生,他顿时露出思索之色,可搜遍脑海,也没有印象。
“莫非是混吃混喝的不成?”李伯言怀疑道。
他当即指着宗政元恒不客气问道,“你是哪一家门下,可有请帖?”
宗政元恒顿时心中一乐,好心好意来赴宴,进门被无视一次,宴中又被质疑一次,这是干什幺呢?以后便是八擡大轿请我,小爷我也不来了!
他当即取出请帖扔了过去。
李伯言手忙脚乱接住请帖,看着封面上的鎏金大字不由一愣,还真是自家发出的请帖!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幺来头,李伯言打开请帖一看,顿时像傻子一般怔在原地,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玉台上,谢凝儿却是一眼认出了宗政元恒,“是他!”
“他是谁?”一旁的谢蕃饮尽杯中之酒问道。
谢凝儿只是摇摇头,没再说话。
就在旁人奇怪时,李伯言合上请帖,肥脸上绽放出菊花般滑稽的笑容,他连忙小跑到宗政元恒身旁,俯身赔笑道,“梁王世子殿下大驾光临,怎幺不到上宾席上去坐?”
场中顿时一片哗然!
前些日子长安城中盛传梁王宗政长玄寻回了多年前遗失在外的亲子,可谓一时轰动,但谁也没见过此人,也不知真假,想不到今日却在这里见识到真人。
要知道大靖有梁王宗政长玄、秦王皇甫瞑、赵王宋义三大异姓王,其中以梁王宗政长玄权柄最重,手握大靖南北二军之军权,可谓是威震帝王。
而梁王世子将来除了继承父亲的爵位以外,势必同样会执掌军权,到那时他便会成为大靖最有权力的几人之一,有生杀予夺之特权!
崔鸳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没什幺架子的少年竟然会是亲王世子,她傻傻地看着笑容和煦的宗政元恒,一旁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李伯言则是极尽讨好之能。
身后叽叽喳喳的圆儿小丫鬟则是彻底哑巴了。
宗政元恒有心逗弄李伯言,他装作一副不知的模样道,“这不是你府上的下人给我安排的座位?”
李伯言一听,高声怒道,“李福,你给我滚过来!”
李管家也没想到这位被自己无视的少年竟然会是梁王世子,要是知道,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啊!
他当即手脚并用,从场下爬了过来,磕头如捣蒜,“世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吧!”眼泪鼻涕同时而下。
还没等宗政元恒说话,李伯言当即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还不快给我滚下去,待宴罢后,看我怎幺收拾你!”
宗政元恒也知道见好就收,“诶,李兄这是何必呢,不知者不怪嘛!”
李伯言心想这不是你让我打得吗?我要是不打他,就该自己打自己了,心是这幺想,话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世子殿下勿怪,府中下人甚多,总有管教不及时的!”李伯言赔礼道。
宗政元恒慷慨道,“此言甚是!”言外之意咱们这档事儿算揭过了!
就在二人相逢一笑泯恩仇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你们闹够了没有?”
宗政元恒回首望去,见发声之人正是皇甫玉龙!
他推开身前之人,来到宗政元恒面前,“宗政元恒是吧,我知道你!”言外之意,他来之前便已经打探过宗政元恒的消息。
“刚才见你出手不凡,不妨与我过两招?”皇甫玉龙出言道。
秦王府与梁王府嫌隙颇深,眼下有机会踩一脚,他自然不会放过。
刚刚与皇甫玉龙交过手的贺均怒道,“皇甫玉龙你多大年纪了?二十四岁总该是有的吧,我家世子不过十六七岁,你就不怕传出去,别人说你以大欺小?”
皇甫玉龙斜睨了贺均一眼道,“要不,我只用一只手!”
这不是欺负人?贺均眼中怒火更甚,这种情况下宗政元恒便是胜了也不光彩!
就在他准备反驳时,宗政元恒哂笑道,“比武哪有用一只手的,只是世兄今日大展神威,连战二人,小弟便是胜了也不光彩,还是改日再战吧!”
呦呵,皇甫玉龙一听,这话中意思根本就是不屑与自己比试啊!
他立马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此项比武乃是由我发起,若是我输了,绝无推脱之言!”
说完,他回首看向宗政元恒,目中意味深长。
宗政元恒也知道这一战是避不过去了,他当即站入场中,与皇甫玉龙正面相对,对方要是知道他的真实修为,恐怕会羞愧难当,因为他一身修为几近五级巅峰,放眼江湖,也足以踏入高手之列。
玉台上的清河公主,赵王世子宋玉、宋霜雪,谢蕃、谢凝儿等人见此也是移步下来,准备观战!
谢蕃笑道,“宋兄,你看谁的胜率高一些?”
宋玉正言道,“皇甫兄不仅年纪长些,更在北军与北戎人日夜厮杀,无论武艺还是经验都占上风,是以我认为皇甫兄的胜率要高一些!”
“哦~,是吗?”谢蕃那双鼠目透露出一股精明之色,他笑道,“可是我却认为这位梁王世子的胜率要高一些!”
宋玉心中一奇,休看谢蕃体态如猪,可其人却是精明无比,看人极准,便是宋玉的父亲也曾赞叹不已。
他如此言之凿凿,莫非是看出什幺来了?宋玉一时不解。
回到场中,皇甫玉龙的那名灰布衫随从来至他的身后,小声提醒道,“世子,方才此人接剑的那一招好像是三山四海宗的炼金手,传闻此招不惧刀枪水火,有开碑破石之力,世子切不可大意!”
皇甫玉龙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凝重之色,看来宗政元恒虽然年幼,武道一途却颇有际遇。
随从刚退下,皇甫玉龙便出手了,他脚尖点地,掠身而上,一条鞭腿狠狠踢向宗政元恒。
宗政元恒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待皇甫玉龙近身,他猛然催动内力,左手迅速变成赤金之色,一巴掌拍在皇甫玉龙脚腕之上!
“啪!”一阵专心剧痛袭来,皇甫玉龙几乎都快怀疑自己脚腕是不是断了!
只这一招,便让皇甫玉龙生出懊悔之意,对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但内心深处的骄傲不许他这幺快就认输,硬忍下这一招,皇甫玉龙一个鹞子翻身,一双犀利雷爪便朝宗政元恒抓去,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奔雷手!
也不知宗政元恒是不是吓傻了,竟然不躲,奔雷手顿时抓在他的肩膀上,皇甫玉龙心中一喜。
可是下一刻,手中却传来空无一物之感,他再睁眼仔细一看,只见面前的人影竟然在缓缓散去!
“残影?”皇甫玉龙大惊!
还不待他回身,一只手便贴在他的背上,一股充沛的劲力倾泻而出,皇甫玉龙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栽出十几米远!
这时宗政元恒才在他身后缓缓显出身来。
场中一片寂静,便是清河公主、宋玉等人也是一时愣在原地,皇甫玉龙已经是一名四级大成武者,可宗政元恒却只用两招便将他打得大败,那宗政元恒的修为也就不难猜了,至少也是五级中阶之上!
场中一些脑袋活泛的世家子弟已经在想,恐怕宗政元恒早些年遗失在外是假,在某个江湖大派暗中培养才是真!
灰布衫随从见自家世子落败,顿时瞠目裂眦,吓得魂飞魄散,要是皇甫玉龙在这里出点差错,他该如何回去向秦王皇甫瞑交代?
他急忙跑去扶起昏迷不醒的皇甫玉龙,大声喊道,“世子,世子,你快醒一醒!”
宗政元恒无奈地摇头道,“你放心,我只用了三分力,他只是闷住了气息而已!”
灰布衫随从一听,当即挥掌拍在皇甫玉龙背上!
“咳咳!”皇甫玉龙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红润起来,灰布衫随从见此,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是什幺招式?”皇甫玉龙看向宗政元恒急问道,似乎耿耿于怀!
宗政元恒还没说呢,灰布衫随从便解释道,“这是鬼影门的瞬移大法,号称是天下第一身法!”
“瞬移大法?”皇甫玉龙喃喃道。
灰布衫随从见自家少主有些呆住了,立时反应过来他这是一时未能战败的阴影,神志颠倒的缘故,便吆喝一同前来的同伴,准备将皇甫玉龙送回去。
临别时,他还用清冷的目光看了宗政元恒一眼。
一旁的李伯言却是叫苦连天,无论梁王还是秦王都不是平南侯府能得罪的,现在秦王世子在他的府上受伤,皇甫瞑惹不起宗政长玄,恐怕会先拿平南侯府开刀问罪。
“世子!”贺均和柳述上前见礼道。
征北将军贺易和平西侯柳疾乃是宗政长玄最为倚重的大将,双方天然便有亲近之感,将来宗政元恒如果要组建自己的班底,贺均和柳述便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宗政元恒当即颇为热情地回了一礼,道,“我来长安已经三个月,却从未与两位兄长见上一面,还请两位兄长不要怪罪!”
“我二人岂敢怪罪世子!”贺均和柳述齐道,旁人不知其中的缘故,但他们却是知道一些的。
长安城中素来繁杂,宗政元恒作为梁王世子,不可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四处走动。
再加上宗政长玄准备将他缓缓推至台前,这才让他居家读书。
但既然眼下开了头,便说明宗政长玄做好了将他推至台前的准备,宗政元恒也就没什幺顾忌了!
三人当下一顿寒暄,颇为合群,当即约定三日后在春凤楼会面,便各自离去。
平南侯府外,李伯言牵马执绳,毕恭毕敬,就等着宗政元恒上马!
“我说李胖子你何必呢?”宗政元恒无语道,“你一个侯爵世子跑来牵马执绳,也不怕你爹骂你?”两人也算熟络,宗政元恒便给他起了一个绰号。
“我不管,从今以后,我便跟着你混了!”李伯言肥头大耳摇道,宗政元恒在他府中把皇甫玉龙打伤,皇甫瞑绝对会把账算到平南侯府上,还不如现在就把梁王府的大腿抱住。
宗政元恒也不再管他,驭马而出,还没走出几步,便碰见了熟人,正是崔鸳和圆儿小丫鬟,只见她们二人正独自步行,身旁再无他人。
“你们家在哪儿?没有轿子?”宗政元恒奇道。
怎幺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怎幺出行连一顶轿子也没有呢?要知道这些待字闺中的小姐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走不了多远!
崔鸳低下头来,不敢看人,为刚才自己轻视感到羞愧难当。
圆儿小丫鬟却是快人快语,“我家住在西城,原本也有一顶轿子,只是新来的夫人今日要走亲访友,被她坐去了而已!”她嘟起小嘴,气哼哼道。
宗政元恒点了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陡然心生一计,笑道,“看来今日,我却是要欠李伯言一个人情了!”说完,他打马而回。
正当崔鸳和圆儿小丫鬟奇怪时,他再次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八名轿夫,擡着一顶装潢华美的轿子,跑得气喘吁吁。
宗政元恒一指崔鸳和圆儿小丫鬟道,“就劳烦你们几个替我送一送这位小姐回家,有劳了!”
几名轿夫连称不敢。
说完,他朝崔鸳和圆儿小丫鬟挥挥手,便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小姐,这是八台大轿诶!”圆儿小丫鬟推壤着自家小姐惊喜道。
按礼制,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用八台大轿,三品以下只能用四人擡,不入品级的僚属更是只能用二人擡。
民间娶亲所谓用八台大轿,即是期待男方能早日官至三品以上的意思。
不待崔鸳同意,圆儿小丫鬟便上前饶有兴致打量着轿,不愧是八台大轿,装潢华美,璀璨如新,哪里像自家老爷的那顶四人轿子,破破烂烂的,还有一股子臭味。
当下圆儿小丫鬟便拉着自家小姐上了轿子,八台大轿便是不同,平缓沉稳不说,轿厢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崔鸳就这样坐着八擡大轿,大摇大摆地回到家中,惹来街坊邻居的阵阵侧目。
崔鸳的继母陈婉儿不过三十余岁,面容妩媚,蜂腰圆臀,酥胸高耸,正是熟美的年纪。她本是一名四品官之女,可惜前两任丈夫早亡,落下了克夫的恶名,是以本是韶华年纪,却嫁给了年过半百的崔鸳之父,幽怨之下,连崔鸳也跟着倒霉。
她今日本来无事,但听说崔鸳要去赴什幺青萍宴,她提前便把轿子坐走了,为得便是让崔鸳去不成!
可谁知崔鸳不仅去成了,还坐了一顶八擡大轿回来,真是气死人了,要知道这种轿子,她也只有嫁给第一任丈夫时,才坐过一次。
圆儿小丫鬟见陈婉儿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心中暗自高兴,她装出一副熟稔地模样,指着几名轿夫道,“你们先回去吧,以后要坐你家的轿子,我们会先给你家主人打个招呼!”
八名轿夫当即齐齐称是,他们给达官贵人当脚力,心眼活泛,从不会多说什幺,应着就是。
“还能坐呢?”陈婉儿见此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这丫头到底是攀上了谁家的高枝?
崔鸳脸皮薄,当即拉了圆儿小丫鬟一把,示意她不要多说,能坐一次便已是幸运至极,怎幺可能回回都坐得上呢?
可谁知她的举动落入陈婉儿眼中,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反倒让陈婉儿觉得圆儿小丫鬟说得是真的!
“母亲,今日劳累,我这便下去歇息了!”崔鸳万福道,礼数极为恭敬。
“好,下去吧!”陈婉儿失神落魄地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