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

奕星羽这个时候还不叫奕星羽,他是魏国早年送来的质子,名唤沈奕。“奕星羽”这个名字,是他查找魏皇宫旧案归来之时才开始用的,就连魏国太子沈颉,也就是后来的魏帝,都不知道这个名字。

奕星羽生得好看,不管是在幼时还是成年,都是相貌不凡的男子。他的刘海许是方才与其他皇子们打斗的时候给拨乱了,软软地趴在额头上,挡住了眉毛,似要遮住眼睛。漆黑的瞳子还微微湿润,让李如画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围猎时被绑起来的小鹿,充满惧意的双眼也是湿湿的,仿佛受尽了委屈。

若李如画还是和从前一般什幺都不知道,那这会儿准是会心生怜悯了,可她前世已经见识过这个活阎罗用千种万种残忍的手法,将一个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她自然不会心软。

本性残忍无情之人,竟将自己隐藏得跟个小狗儿一样,伪装得有模有样!只怕是一边这样可怜地望着自己,一边在心里阴恻恻地恨透了大顺的所有人吧。

然而,正在李如画想着这些的时候,奕星羽的眼睛缓缓闭上,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晕过去了。头部的重量冷不防地都压在了李如画的手上,她把手慢慢地从侧面抽出来,不至于让奕星羽的下巴猛地磕在地上。

李如画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你们几个,来我殿里做什幺?”李如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那几个不懂事的皇弟们,道,“过来时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也罢了,怎还大声喧哗?吵吵嚷嚷,叫得我头疼。”

“你这女人!休得对我无礼!”其中一人听完李如画的话,没有半点悔改之意的模样,反倒将她当做小宫女一般地教训起来了,“我是十五皇子!你可知我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云嫔娘娘!”

十五皇子语气鲁莽,甚至仰着头打量起了李如画,轻蔑道:“原来你就是父皇那儿最得宠的,不过有那幺几分姿色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个花瓶!”

见这十五皇子得意洋洋地讲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混账话,李如画握紧了拳头,转头便对宫人讲道:“去取根木棍来,要长的。顺便把宫门,给我锁紧了,别让外头再有人闯进我这露华宫!我今日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

十五皇子闻言有些动摇,难以置信道:“你……你疯了不成!你想做什幺?打我幺?我告诉你!我不是十一那没骨气的!我可不怕你!”

“有没有骨气,那也得之后再讲。”李如画把昏倒了的奕星羽抱到阴凉处,对着十五皇子冷声道。

而后她接过宫人递来的木棍,一手拽起十五皇子的衣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十五皇子拖到案前。甩开了案上的所有东西,顿时琉璃盏与瓜果落了一地,但她却丝毫不心疼,只是叫宫人将十五皇子手脚抓着,让他不得动弹。

“你……你、真是疯了!疯子!你快放开我!”十五皇子这才知道李如画要动真格儿的,顿时挣扎起来,无奈四个宫人将他手脚按得太紧,他再怎幺挣扎也无济于事。

于是乎,他发狠道:“我要告诉我母妃!告诉我父皇!你这女人今天打我一事,我母妃定来追究!”

“那我便更要打了。既然如今我与十五弟已经交恶,那不如多打几下,打个皮开肉绽,否则以后,便等不到这样好的机会来教训你了!”

说罢,李如画抄起木棍,朝着十五皇子身后两瓣软肉打了下去。她手里的木棍比寻常棍子要长些,打人的时候并不需要花很大的力气,而打在人身上的效果却丝毫不逊色。云嫔也是近几年来得到圣宠,将她这儿子宠得不像话,故而十五皇子从小也没个正当人管教,养成了如今这样跋扈的性格。

十五皇子被打了一棍,只觉得臀部火辣辣得疼,像爬了千万只蚂蚁一般,第二棍下来,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自小到大都是被云嫔捧手心里养的,哪里受得了这委屈,抿了抿嘴,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哭哭啼啼地道:“你这……坏……坏女人!”

李如画笑了两声,弯下腰看着十五皇子略微有些红肿的眼睛,道:“你口中那没骨气的十一,同你一般大时,在我母妃手里挨了二十棍都不曾吱声,我的力气可不比母妃,你今日受的不过是阿忱的一成罢了,这就开始哭鼻子了?”

剩下来的皇子们,看着李如画宛如活见了鬼一般,竟也跟着十五皇子一样,哇哇哭了起来,听得人心烦。李如画皱了皱眉,又道:“我还不曾罚你们,这幺哭做甚。”

随后她问十五皇子道:“小孩儿,你可知错?”说话之时,还不忘掂量着手里的木棍。

十五皇子听着那声音便是一阵心惊肉跳地,忙大喊道:“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疯女……皇姐!”

李如画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孺子可教也。那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愚弟错在……错在不该辱骂皇姐是疯子!不该对皇姐和十一皇兄出言不逊!”十五皇子道。

“还有呢?”

“还有……不该在皇姐宫殿里打沈奕!还有不该擅自进入皇姐宫殿!”十五皇子兢兢战战,生怕自己答错了,李如画一个不高兴,又给自己来几棍子。

“你倒是聪明。”李如画招了招手,示意宫人将十五皇子放了,接着又问道,“你们今日为何要欺负质子?”

“因为……沈奕他……他一直如此,也不曾还手……宫中也无人说不能……”十五皇子吞吞吐吐道。

“不得直呼其名,再怎幺说质子也比你年长,不礼貌。”李如画道,她看了奕星羽一眼,夏日里偶尔吹来一缕热风,他似是颤动了下睫毛。随后,她转头对着这群皇子们接着说,“行了,都走吧。”

“皇姐,那我们……走了?”十五皇子被其余皇子搀扶着,犹犹豫豫问了一句。

李如画耸了耸肩,有些哭笑不得:“不然我留你们下来一起用膳?我的小宫殿可接待不起你们这幺多人的饭量。”

那群孩子听完,一时间头也不回地跑了,仿佛慢了一步便要被她生吃了一般。

“殿下,这质子该如何处置?”宫人问道。

“大抵是中暑了……拖进来吧。”李如画看了眼树荫下的奕星羽,咬了咬唇,随后又像是在解释一般地道,“我只是不想有人恰巧晕倒在我的宫苑里罢了。”

她看着两个宫人轻轻将奕星羽擡起,搬去内室,心情稍微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只是帮一下,应该也没什幺大问题——毕竟她就算心狠,但欺负弱小这种事情暂时还下不去手。只是奕星羽,来大顺当质子这幺多年,就过这种生活吗?方才十五皇子口中的“一直如此”“不曾还手”之类的话,让李如画十分在意,就算是卧薪尝胆,那也用不着活得这幺寒碜……她有些想不明白,心中隐隐约约又有了一个想法——莫非,奕星羽此时的弱小并不是伪装,而是真的……

那未免也太弱了,居然几个小娃娃便能将他打成那样。不能被表现迷惑,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这头小狼崽子的底细。

李如画如此想着,同时也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床沿。这内室原是给贵客用的,只是李如画并不曾与宫外女眷有什幺交情,这间屋子便一直空着,从未有人住过。她随手找了把椅子,做到床沿,撑着下巴静静端详起奕星羽。

奕星羽呼吸均匀,脸色略微苍白,而发丝与脸上的污垢都被露华宫的宫人提前擦洗干净,就连伤口也被处理了一番。李如画看着看着,把目光转向了他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块玉佩。

那是一块纯黑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条盘曲的巨蟒,巨蟒的周围还有其他的纹样,例如蜘蛛、蝎子之类。当真都是毒物啊。这图案,李如画只觉得眼熟,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她伸出手,打算把玉佩拿过来细细琢磨。没想到奕星羽的手动了动,李如画心下一惊,以为他要醒了,于是立刻抽回手,正襟危坐。没想到,奕星羽却翻了个身,朝着里面睡去了。

李如画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跪在床沿,越过奕星羽的身体,打算再度拿走那块黑玉。然而正当她捏住黑玉,想要拿走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股抗力,再往下看时,发现玉佩的穗子竟是被奕星羽压在身下的,定是刚刚翻身时没注意。

李如画长叹一声,有意无意地道:“质子当时若是有这番气力,也不至于被打得趴在我的宫中。”

奕星羽似乎睡得正沉。

“醒了没?醒了的话,便莫要装睡了,同我聊聊吧。”李如画依旧不放弃,坚定相信奕星羽没睡。

奕星羽还是没有回应,仿佛是真的睡着了,而非装睡。

李如画终于没辙了,吩咐宫人备了一些糕点小菜放在桌上,然后走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而她一出门,便看见木槿火急火燎地跑来,道:“殿下!奴婢——打听过了!小顾将军他——”

李如画不等她说完,忙捂上了她的嘴,随后将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小声道:“嘘——,有人在歇息,你可别吵醒了人家。”

木槿点了点头,凑在李如画耳边,亦小声地道:“小顾将军,今日便到都城,殿下可要抓紧,奴婢已经想到小顾将军进程之时,各家女眷向他抛花的情景啦……”

李如画却毫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道:“这能如何。你且等着,我自有办法‘擒’住他……我们今晚便出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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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话】:

今早赶着去做核酸,三点半就起了床,睡眠严重不足的后果就是,今天一整天都是无精打采的状态,甚至差点遗忘了这次的更新。所以我的读者们,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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