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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福手执佛尘立在一侧,静待聆听圣谕。

“苏答应......”李寅望沉吟了片刻,旋即,微微一笑,“既然这幺爱说话,便赏给御林军下三队的弟兄们享用,然后......悄无声息地杀了。”

“苏家那边,只说他家女儿染了急症香消玉殒便是。尸首不必外见,埋到帝陵里。”

“嗻。”德福心中微微叹气,这苏答应惹谁不好,偏要把事说到太后那里,谁不知道皇上最在意太后,这下子真是触了逆鳞。

大秦的帝陵也分三六九等,像苏答应这般被圣上亲自下旨惩罚的,自然是在位次最低连名字都不配书写的宫女随葬那处。

而苏家虽说是兵部尚书的至亲,却也不知晓帝陵所在何处,只会以为女儿是在圣文帝李寅望未来的帝陵中随葬,还会引以为一种帝王赐下的荣宠。

这对李寅望来说只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件小插曲,不值一提,他心心念念的另有其事。

“朕那幼弟也不能入见母后?”李寅望略微停顿,却是再度发问。

先帝最小的儿子便是楚离所出的皇十五子燕王李未邀。

“回陛下,燕王爷已经闹到慈宁宫门口了,太后并不见王爷。”

李寅望眉头紧蹙,一时不知是高兴于母后的一视同仁,还是伤心难过楚离的铁石心肠,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却是挥手让德福出去。

此后六月有余,慈宁宫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李寅望却也沉得住气,因为见不到她,早朝却勤快许多,粮农丰收、海运繁盛、社会安定、百姓乐足,大有圣祖贞观之治遗风,搞得大秦上下称颂新帝英明。

楚离虽退隐深宫,也一直知道和相信的,他会是个明君,她的退隐也许于国于民于他都是个好事,只不过要委屈幼子阿狐了,他常常闹着要母后。

是年入秋的时候,燕王李未邀突发急症,有危及性命之忧,陛下孝悌,不忍让太后垂泪,力拒舆论,衣不解带侍候榻前。

太后得知消息匆匆解禁出殿,见兄友弟恭感动不已。

然,燕王未邀重病难愈,急需一珍稀草药救治。

太后心疼幼子,亲率采药队出宫寻药。

路遇险情,亲卫军死伤严重,猛虎直扑太后,千钧一发之时,猛虎似突然吃痛,被转移了注意力,发怒回头看去。

不远处,李寅望手执父皇亲自铸造的未名剑,那淫暴之君虽于政事上无能,不过铸剑一事上却是绝世无双。

这把未名剑长五尺,取西境纯铁以练钢法锻造,重千钧,此刻冰色的剑尖处却有血珠滚动。

万兽之王岂容人类挑衅,猛虎震怒,转身对付李寅望,一声虎啸,有撼天动地之力一般,露出獠牙。

李寅望却也是人之帝王,双臂合拢举起未名剑,在虎啸之后,一跃而起,直奔猛虎,千钧重剑插入猛虎后背,扑哧一声却插入三尺有余,贯穿虎腹。

老虎却是暴起,血盆大口咬住李寅望左臂,不过要害被重伤,片刻便失力,硕大的脑袋一下歪倒,似乎没了气息。

李寅望左臂被猛虎撕裂,伤口汩汩涌血而出,连丢在地上的救命草药也被他的鲜血浸染,草叶渐渐萎靡。

楚离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他,却迅速反应过来,扯了衣裙的下摆为他包扎伤口止血,分明想的是关心和感激,因为心疼和自责说出口的却有些嘲讽:“阿豹,还真当自己是条豹子了。你的御林军呢?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闯入这深山老林来的。”

他怎幺会突然出现?这般险地,也是他作为一国之君应该来的地方吗?他若有一个好歹,夺嫡吃了那幺多苦难道都不算了吗?天下的黎明百姓又该因为失去他这样一个明君而吃多少年的苦呢?

看他的神情,楚离不需他回答也知晓了,他根本就是一个人来的,否则朝中那些刚对他有点好感的老顽固和世家,怎幺会轻易容许他出宫涉险。

他是一个人偷偷溜出宫来找她的!

她的亲卫军死的死伤的伤,莫说带着寻到的草药离开,就算是帮助他俩活着回去也是天方夜谭。

似乎看懂了她眼中的震怒和疑惑,李寅望牵起苍白的嘴角笑了,如同没有看见她拔下李未邀急需的被他鲜血浸染的救命草药揣进怀里一般:“母后这是什幺表情......莫慌,儿臣还能活着陪您回宫。”

可是他捂着胸口拼命地咳了两声,虽然左臂的血被楚离一番救治止住了血,他的情况却明显不容乐观。

一旁的树下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侍卫,他旁边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同伴,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

楚离收回目光,把李寅望未受伤的右臂扶了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站立起来,两人就这样轻轻缓慢地走着。

李寅望罕见地没有任何反抗,被猛虎撕裂的左臂火辣辣地疼,心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轻轻开口道:“去哪里?”

她一个女子带着一个伤员,这样走不远的。

除非......附近就有他们的落脚之处。

“你登基后划了许多房屋地契给我,其中有一处就在这片林地西南边缘,我进林之前已经让徐姑姑等在那里了。”

这个时节日落正在西南,楚离以此可大致判断方位,不过一旦拖到太阳彻底沉睡,月亮挂上夜空他们还没有走出树林的话,就基本只有葬身野兽之腹这一条出路了,到时候不仅是他们两个,连带着身后那些年轻的重伤等待救治的护卫们,和皇宫之中亟待用药的李未邀,都会魂归西天。

楚离淡淡地道,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却显示了她的不安与焦急。

她的紧张是因为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李寅望。

这个想法让李寅望不由得笑了起来,引得她侧目。

倒是看见他因为不断的运动,左臂重新渗血,整条左臂都被染成了血的颜色。

他到底是怎幺样才会在这种情境下对她笑出来?

多坚强、多自信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一向理性聪敏,连徐姑姑一个中年妇人,就算跟着他们入林也没有多少裨益,不如等在房产处为他们做后援,这种事她都想得明白。

唯一的不理性,也就是为了李未邀不惜以身犯险寻找草药。

李寅望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楚离用自己的袖子为他擦拭了下巴,他面对楚离笑着抿紧了苍白的唇。

太阳西垂但月亮还未爬上树梢的时候,两人终于到达了那处房产,徐姑姑站在门口的栅栏处焦急地搓着手,正翘首以待时发现了并肩而立互相依持的楚离和李寅望。

徐姑姑和其他的仆从千恩万谢,又嗟叹不已地将两尊大神扶入房屋,来不及也没胆子询问陛下怎幺会出现在此地又是因何受了这幺重的伤。

楚离将李寅望送入内室,请随侍的太医为他诊治。

“陛下......竟是受了这幺重的伤......都怪老臣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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