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

年年的春节都是如此,不欢而散,所有人都不肯漏笑容,不像过节,倒似阎王翻名簿,派小鬼来索命。

金碧辉煌的大宅笼在惨淡阴云中。

帕苏塔夫人吩咐的这通电话最终没打出去,佩妮自然也不会到场。

“你是高高在上的陈先生,我这个母亲你还会放在眼里?”她冷冷讥讽。

这一场婚事拖了再拖,若不是用他父亲的在天之灵和陈家列祖列宗的颜面相逼,他早就做出退婚这样的事了,对他算什幺?兄妹乱伦的丑事也干得出!

佩妮哪一点比不过那下贱丫头!

“儿子不敢,母亲您消消气,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碍着您的眼,各位慢用”,他放下筷子,餐桌礼仪没半分不到位,起身离了餐厅。

现在餐桌上空出了两个位。

阿昆等在门外,见陈燕真脸色阴沉,就知道又闹得不愉快。

不用说,一定跟二小姐有关。

夫人逼着先生娶佩妮,却不知道那个女人佛面魔心,几次三番找麻烦,曾经又对二小姐不利,先生留着她活到现在,没拆穿她在夫人面前的伪装,已经是尽孝道。

现在想想,二小姐虽然脾气怪,但还不至于坏到损人利己,况且无端端又......死于非命,阿昆不免对她同情。

车子扬长而去,陈宅的栅门缓缓合上,一切人和事都隔断身后。

“陈柏元搭上了欧洲的权贵,替托沙当掮客倒卖军火,看来这次不是小数目,能让他不惜回来亲自出面”,陈燕真点一支烟,整个车厢顿时烟雾弥漫。

陈柏元在美利坚的生意被陈燕真打压地几乎寸步难行,前两天在加州的会所又被警察查封——表面正经会所,背地里嫖娼卖白粉,有人嗑药上了头,当场死在了女人身上。

陈三爷被逼的走投无路,当然要拼了命去抓湍流里的浮木。

“给政府透个消息,三叔想东山再起,我总得送份礼”,陈燕真猛吸一口烟,随手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镜片映着那一点红光,像是血光。

本来顾念着父亲的临终交代,不想做的绝,可惜三叔要出手,买凶杀他是小事,他不放心上,千不该万不该,把他最珍惜的人卷进来。

中国古时候的刑法,讲究“折磨”两个字,处置囚犯,别想着一刀断头,三千刀凌迟,且得慢慢受着。

阿昆应下,无人再讲话,车里变得安静,只有呼吸声和不散的烟雾。

陈燕真闭着眼,又摸出衣袋内的那枚戒指,突然说:“我记得清迈那边的农田也扩成种植园了,是不是?”

“是”,阿昆答一句。

陈家在清迈刚过边境线有一块地,落后得像是十九世纪,本来是块普通田产,村民种些寻常的农作物糊口。

这几年陈家的生意扩张,这块地属于三不管,本是块风水宝地,却无奈游离在金三角之外,只因为村前一片原始毒瘴林,猛兽出没,鬼神传说煞有介事,早先有几股势力试探着想越过去,全都有去无回。

陈柏山还在世时,也想过打通这条路,还是以失败收场,不过陈家产业多,门路多,不差这一星半点,也就由得它长荒草。

恰好去年跟他们有来往的一个缅甸毒枭不知道用了什幺办法,竟硬生生辟出来一条路,专用于跟人接头走私。

天时地利人和,陈燕真没道理把这块地闲置,即刻吩咐改成了种植园,产量还算可观。

只是后来事多,一年光阴匆匆过,他也没亲自去看一眼。

“去一趟吧”,陈燕真说。

“今天?”阿昆问。

事出突然,什幺也没准备,况且现在正值年节,那个村子里人口混杂,华裔占六七成,只怕也是要庆贺。

陈燕真喉咙里“嗯”一声。

自从庄织失踪以后,他的日子过的没滋味,白开水一样寡淡——倒也不全是,日夜里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血腥味也还有一点,只是这场面见得多了,越发麻木。

阿昆见他闭着眼,脖颈靠着车座,满脸倦容,也不再问,只好安排飞机待命。

其实他知道陈先生心里不好受。

喜庆的日子里,无半点开怀事,哪怕是陈先生,也是人心肉长。

帕苏塔夫人不理解先生,母子情用错了地方,反添烦恼,其他亲戚更不用说,不做小人来谋害就得烧高香谢诸佛保佑,身边又没个知冷热的人,赚再多金钱名声,生活也终究不顺意。

其实陈先生以前也是这般过,谁知冒出个二小姐没预兆闯进来,才稍稍有变化。

枯死的树冷不防开了满枝桠的花,一阵冷风吹,又全都凋谢。

没见过春天,忍受无止尽的寒冬又何妨?一朝乍暖,如何回得去雪地寒天?

*朋友们,明天妹妹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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