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蜧在楚府休养了两天,这期间居然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存在,当然,这也有小院少有人踏足的原因,而那名古怪的女郎每日都会送上吃食和汤药,除了最开始告知她的姓名,从没有多余的话,不管他怎幺引导亦不吐露一字,让他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无计可施。
刚开始他以为是白煞摄魂鬼指使,但这里始终只有女郎进出,而且这里很明显是某位大人的府邸,而这女郎孤身住在一处偏远小院,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唤她小姐,很可能不是官家嫡亲的小姐,或是偏房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有跟那魔头,她姓楚,楚姓在金陵是大姓,就是不知是哪一家了。
到了第三天,燕蜧身上的绷带必须要更换了,楚鹊之前一直拖延着,有些羞于见到他的身体,毕竟她怀有那般不堪的心思,之前他昏迷时,她尚可镇定自若,况且他的伤实在太严重,而今他已醒来,要她当着他的面替他更换绷带,她害怕控制不住自己泄露某些情绪。
一直到夕阳垂幕,倦鸟归巢,楚鹊才硬着头皮走进房间,她手里拿着崭新的绷带和敷药。
“燕公子,该换药了。”她如一只悄无声息的小雁儿,站在床边上,燕蜧的脸色比刚受伤时好很多,添了一些血气,这是毕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捡回来的珍宝,独属于她的,她便如同养护一朵娇贵的花,仔细的养着他。
那天晚上,白煞鬼吩咐她对付赵梦暇一行人,然而她的心神早已挂在燕蜧一人身上了,哪里还看得到别人,当看到他受伤后,她立即把他偷偷藏了起来,事后白煞鬼问起,她随口搪塞了过去,白煞鬼知晓她沉默寡言不喜生事的性情,便也未过多寻问。
楚鹊俯身去解燕蜧腹间的旧绷带,因为靠的太近的缘故,两人呼吸相触,伤药的苦味带着男子特有的温和古檀香一齐涌上鼻尖。
她眼波宛转,手指镇定自若的把旧绷带丢下床沿,随后敷上新的伤药,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审视和探寻,直到新的绷带重新缠绕上去后,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感觉换绷带比躺在血池里还有累百倍千倍。
然而还未等她彻底放松,清泠温和的男声传到耳里,“楚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这包扎手法也秀气的很呢。”促狭的笑声传过来,燕蜧打趣道。
楚鹊低头去看他腰间的伤处,两段白纱布歪歪斜斜缠在劲瘦的腰上,边上还系着大小不一的蝴蝶结,看起来幼稚可怜,倒像是某个顽童随便系的。
意识到他说的是反话,楚鹊慕然有些无措,一向沉默的脸上骤然浮上两团红晕,她支吾开口道,“燕公子,我马上重系。”
楚鹊从小手笨,母亲教她做针线活,她能把小鸟绣成小鸡,天鹅绣成丑鸭,父亲寿辰时,她绣了荷包送过去,不想却遭到同父异母哥哥们的奚落嘲笑,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碰针线了。
燕蜧只是想打趣两句,缓和这两天沉默诡异的气氛,同时诱导楚鹊多说一些话,两天的相处中,他看出她太寡言了,这让他颇有些束手无策,谁知只是普通的打趣尽然激出她慌乱无措的模样,他内里一时也有些尴尬,只好缓解道,“不用了,这样也很可爱。”
楚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燕蜧在夸她呢,夸她可爱,纵然面上表情依然沉寂如死鱼,然而那团红晕却有越来越艳的趋势。
就这样,伤口的敷药连换了三次,这方偏僻幽静的小院却一直无人打扰,倒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这日,楚鹊搬进来了一株天竺葵,鲜艳的红色花瓣在窗台开放,如同一个火热多情的女人,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这段时间多谢楚姑娘照顾,我已大好。”燕蜧想要请辞,腰上刀伤已然无碍,况且赵梦暇生死不知,毫无消息传来,实在让他心头不安。
楚鹊站在窗边默默侍弄天竺葵,听到燕蜧的话,她眼中掠过一道阴霾,这段时间她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她可以日日守着她的珍宝,不让人再瞧见他,而现在他却想要离开,他怎幺能离开呢,她救了他的命,他已经属于她了啊。
“燕公子气血不足,伤口有再次崩裂的危险,何不等完全痊愈呢?况且现在离开很是危险。”楚鹊担忧道。
蒙眼老者的金丹药效果甚好,腰腹间的伤口已经收痂,现在他完全可以自己起身不需要帮助,燕蜧走到窗边和楚鹊并排一起,因为生病还未复原的苍白瘦弱的手指轻轻抚上鲜红的花瓣,他侧过头看她,“楚姑娘何出此言?”
“白纱鬼在外面到处找你,你这一身伤走不出去的。”楚鹊看着娇艳欲滴的花朵以及他青松般的手指敛眉说道。
这一切都是借口,事实是白纱鬼要找的人是赵梦暇,而不想让你离开的人只有我,但楚鹊说不出口,她眼神沉沉,手掌骤然握住一朵已经完全绽放的娇花,犹如握住某人的心脏,鲜血般的花汁从指缝溢出,她慕然放开手心,黑眸愣愣的看着花汁顺着掌心的纹路流淌,楚鹊沉默着不再开口。
如果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那她就给他一个理由吧,既然被她捡回来了就绝不能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