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萱在被擡入宫里做后男以前从未想象过皇宫里的生活是什幺样的。以他的出身,本来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踏入皇宫一步的。
所以他才敢不戴面纱就出门,毕竟他是旗人,虽然家里人跟着汉人的风给他缠了半足,可是没有乌孙男子会像汉人男子一样每次出门都如临大敌,一点肌肤也不能叫外人看了去,不然就是有损男体贞洁。
听到这,小宫男忍不住跺了跺脚:“哎呀我的小主,您以前怎幺这样不小心呀,就是出身普通的民间男子也没几个敢露着脸上街的,小仆小时候,母夫都说那都是勾栏院里伎男才干的事呢!”
梓萱却忍不住笑出声,他笑起来声音清脆,隔着重重纱帘依旧像枝头的黄鹂鸟一样动听。
“可是,我和皇上就是这幺遇见的。”
如果他没有大胆地展露他俏生生、雪白的少男脸庞,可能一辈子都只是麻雀,攀不上这高枝,就连服侍他的宫男都比他更有资格进到这宫里来。
宫中只有被封皇帝正夫位的皇昭仪、侧夫位的贵淑方可称皇夫;往下的是皇俾与皇侍;再往下只能称皇隶。
而他现在在皇上跟前也只能自称“贱隶”,隶与仆本一体,是以他现在的位分和自称贱仆的宫男又有何不同呢?
朝中的骟仆先生来家里传圣旨的时候,母亲还以为是他哪个姊姊终于得到重用,连皇上都要另眼相看了。没想到却是传的他这个母亲最疼爱的小男儿入宫,还特批他三日与亲人告别。他没料到,那天信誓旦旦说要来娶他的心上人竟是皇帝。然而全府上下却不见多少喜意。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两亲是路人,九五至尊后宫里的后男们没听说哪个还能随便省亲的,做了皇帝的私有物怎幺还能见外人呢?梓萱想到从此要离开母亲和母夫,再也见不到姊姊,宛如晴天霹雳,几乎哭成个泪人,哭瞎一双原本宛转灵动的碧蓝眼眸。
第三天晌午,宫里头就来人了,几个宝相庄严的教养公公先送来一批御用工匠打造的宫内束具,说这是圣上额外开恩,提前让他换上。
然而,按着太始皇帝定下的族规,皇帝的后宫须进行选秀,经过层层考核得到认可的秀男方能入宫。像他这样没有立过贞洁男子规矩,没考校过耻辱经、男四书的民男,本是连面圣都没资格的,皇帝硬要见他也不行。
只能依照礼法,把他拘在管教院的禁闭楼里严加看守,着骟仆来传信,直到他通过管教院的考核。皇上亲自替他选了如兰院做他正式得封位分后的住所。
“所以,圣上才遣我几位来帮助小哥您学规矩,好通过十天后的秀男考核。请您莫要抗拒下仆的教导,才好尽快入主圣上后宫。”
“通过了才能获准出门,不通过可能就要在院里禁足一辈子,皇上真是好狠的心,令我再见不到母亲母夫!”当天夜里,这是梓萱在家的最后一晚,他躺在浴盆里抹着泪和自己的贴身仆男抱怨,没曾想这句气话却被特意前来上锁的教养公公听了去,认定他有二心,加倍地磋磨他,考核也想尽办法找他的错,哪门都不放过。
这成了他入宫的第一道磨难,也教会他男本卑弱,应谦恭克己的道理,男四书中的男诫篇有言:“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说得正是这个道理。他现在终于能熟记这些,因为字字皆是他淌过的血泪,受过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