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躲在云安城,自然比远在千里之外的龙族来的更快些,只是魔族太多,纵使狐族加入战局,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狐王本就身体不好,冒着大雨前来,他一路上都有些惶然,天际边时不时响起的雷声如同一种变相的催命号角。
他心底其实并不想掺和进来,可当明卿与明离回到狐族时,他才得知玄赫并没有将真正的躲避天罚的方法告诉他们,这无疑让狐王气得发疯,恨不得立刻去斩杀了玄赫这背信弃义且言而无信的小人。
明卿则劝他,如今唯有将功补过,魔族攻打上清宫,狐族不仅不能坐视不理,还要携全族子民去支援上清宫,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要拼死庇护住狐族那些尚且稚嫩的幼儿。
上清宫的宫门前,青眠陡然出剑攻向葵渊,她右手持剑,左手以灵力引出法诀一掌拍了过去,却被葵渊轻轻松松地侧身就躲开了。
葵渊似乎冷笑了一下,他擡手祭出葵火。
青眠来不及转头,只扬声急喝道:“列阵——”
她身后的弟子早已严阵以待,阵法闪烁着淡青色的光芒,以此抵御着那团凶狠的黑色葵火。
青眠哪里是葵渊的对手,她站在最前面,横在身前阻挡的佩剑被火焰吞噬着,瞬间湮灭成灰。
“青眠师叔,小心——”弟子们齐声吼道。
葵火没有丝毫停留,火舌席卷着迎面而来,风雨中都带着一股烤焦的味道,青眠有瞬间恍惚,她擡起手臂挡在脸前,心底一片寒意。
死亡的气息被一道剑风斩断。
青眠猛地睁开眼睛,她放下手臂,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焦黑,唯有自己身前被人挡住了。
是手握赤桑的江崇玉,他发丝凌乱,那顶白玉莲花冠也不知道在什幺时候被击落了,发髻上只独留一根簪子,让他不至于狼狈的披散着头发。
雨水浸透了他身上那身素白的道袍,那些被晕染开的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葵渊见到江崇玉的时候又冷笑了一下,他擡起手掌,手心中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他面带讥讽地问道:“江崇玉,怎幺,你觉得你能挡住我?”
江崇玉抿紧薄唇,他以剑尖直指着葵渊,冷声道:“可以试试。”
葵渊再次笑了笑,“试试?小道士,修为不高,口气倒不小。”
他语气轻蔑,翻转着手掌便将手心中的葵火打了出去。
江崇玉引出灵力与之抗衡,葵渊见他应对吃力,不由得迈步走了上来,一边走,他一边道:“江崇玉,甚至不用我亲自出手,这团葵火就能烧死你。”
他逼得众弟子纷纷往后退去,青眠大声道:“出手用灵力帮助你们的小师叔。”
说着,她就率先擡手引灵力灌入江崇玉的剑中,身后的弟子们也接连伸出手。
葵渊不屑至极,他原本还想着在这里逗弄这群上清宫弟子戏耍一番的,但脑中坠坠的疼痛让他不想再耽搁。
他手掌朝上,霎时间冒出来的葵火比刚才那团大了三四倍,“江崇玉,若非需要你的灵体,本尊早就烧死你了。”
葵渊手腕一动,就把那团葵火扔了出去。
巨大的火焰恍如一头吞天噬地的猛兽,那庞大的身躯耀武扬威地逼向江崇玉身后的青眠等人。
江崇玉应对着那团葵火本就吃力,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再次救下身后的人,幸好白殊然及时赶到救下一众弟子。
白殊然扔出佩剑,双手结印,以灵力与那团葵火相斗。
他看了一眼已经临近溃败的江崇玉,扬声道:“崇玉,接着——”
江崇玉唇边溢出鲜血,他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接住了白殊然扔给他的东西。
“虽还未炼化彻底,但等不及了。”白殊然脸色依旧难看,他语气似乎有些颓然。
江崇玉擡手就将炼化出来的丹药吞下,而葵火也因他这片刻的松动而逼近了他的面门。
雨声中,有一道急促地脚步声靠近,不等众人反应,一道尖利地女声便猛地乍现在耳边:“江崇玉小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口的那块白芍猛地发出强烈的白光,不仅抵住了葵火,那些光晕更是飘散着萦绕在江崇玉的四周。
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直接钻进了江崇玉的身体中。
白光入体,江崇玉却骤然半跪在了地上,他垂着脑袋,脸上被葵火所割伤的地方流出些殷红的血,被雨水冲刷顺着下巴滴落进地上的水洼里。
葵渊停下手来,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指尖扬了扬,便立刻知晓面前半跪的人已经没了生息,这让他有些疑惑,他明明没有杀他啊......
青眠和白殊然也愣住了,此时,只能听闻这漫天的大雨瓢泼声,再不闻一丝人声。
而有人顺着女声方向望过去,却见是那位灵昭师妹,她脸色苍白,由身边的谢从和牡丹搀扶着,奔向了江崇玉。
“江崇玉?江崇玉——你怎幺了?”灵昭嘴唇颤抖,连语气中都带着些悚然。
她挣开谢从和牡丹,探出泛白的指尖想要触碰一下他,还不等手指挨到他的道袍,面前这人便又重新有了呼吸。
灵昭脸色又青又白,她声音发颤,询问道:“崇玉?你,怎幺了?”
葵渊却懒得再停留于此看戏,他脚步慢悠悠地踏上最后一个石阶,便算是真正的入了上清宫了。
上清宫的弟子们都沉溺于江崇玉身亡一事,根本没人出手阻止他。
江崇玉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他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眼底神色都是一片空白,过了几息,他才回过神来。
灵昭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江崇玉扬手直接拂开了。
他撑着赤桑,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才沉重地叹息一声,问道:“今夕何年?”
灵昭看着眼前醒过来的江崇玉,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实在是他身上的气息与江崇玉完全不同......
江崇玉纵使冷清孤绝如云上仙,可他身上还是存留着一丝凡人之气的。
可面前这人却正相反,他周身坏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神息,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已经是跃出九州之外了。
“你是谁?”灵昭喃喃问道。
不知道想到了什幺,灵昭有些崩溃,她擡手就拉着江崇玉的衣袖,带着哭腔问道:“江崇玉呢?他不见了......他真的不见了!为什幺会这样?为什幺?明明我没有改变任何东西,我让你留在上清宫,没有唆使你下山,可为什幺,你却消失了?”
她不停地晃着脑袋,眼角微红,而脸上滴滴答答往下流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江崇玉侧头看了她一眼,他目光清明,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爱恋之情。
青眠和白殊然快走两步来到了江崇玉身边,两人神色皆有些狐疑,灵昭的话他们听见了,可眼前这人分明就还是江崇玉啊!
灵昭的目光凝在江崇玉的衣襟处,白芍上的红缨垂落了出来几缕,她擡手就要去拽出这块玉佩,伸过去的手腕却被江崇玉给捉住了。
“小狐狸,你要干什幺?”他眼睑低敛,语气冷漠淡然。
“放开我!你到底是谁?说啊——你是谁!?”灵昭挣脱了他的手指,语气愤然无比。
江崇玉又再次叹息一声,轻声道:“无言,我的道号。”
在场众人听闻这话之后,瞬间都表情悚然。
青眠微微睁大了眼眸,惊声问道:“无,无言??妄无言?祖师?”
江崇玉淡漠颔首,他牵着那几缕红缨将怀中的玉佩给拿了出来,然后垂眸看了一眼。
他似乎笑了一下,但唇角勾起的弧度太小,且转瞬即逝,除了站在他身侧的灵昭看见以外,其他人都未曾发觉。
“小狐狸,你忘记我了?这玉佩,不正是我赠予你的吗?”妄无言转头,语气温和地问着灵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