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在半个小时后重新摸回了停车场,他收到仲南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回到车上等他。
车窗都开着,但仍有轻微的气息在车内回旋。
仲南开车,仲西自觉坐到副驾,他系好安全带,擡眼时目光扫过右车镜,刚好看到沈枝竹趴在窗边朝外看。
她脸上的妆还在,只口红没有了,头发散在身后盖住肩头和后颈,整个人有种素净的美丽。
仲西眯起眼睛又看了两眼,表情微微发生变化。
仲西不像仲南,他几乎从出生起就在中国生活,也没有关于宗教的信仰。性经验的丰富让仲西一眼辨认出沈枝竹身上情欲的痕迹,这种痕迹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挣出来,像脱笼的须浮鸥鸟。
仲西收回视线,转头向仲南道:“哥,我还不回家,你送我去‘遇境’吧。”
“遇境”是市中心森茂大厦中层的一家酒吧,可能是因为装修产生文化认同,常有外国人选择在那里聚会。
仲南嗯了一声。
仲西的视线从哥哥的脸上收回,他注意到仲南右手上习惯性佩戴的戒指不见了,他拇指上常年戴着一枚指戒,款式不固定,但总是戴的。
但是现在他的手指上空空如也。
仲西开始想究竟要做什幺,才会让仲南摘掉它。
车窗开着,晚风透进来,仲西的头发打着卷被刮到暗色的玻璃窗外。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身体有点热,仲西虽然无所谓沈枝竹喜欢仲南,但这几年他们基本都在妈妈那里过年,加之母亲对沈枝竹的喜欢,让仲西几乎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亲属关系上的妹妹。
所以在意识到在刚才支开自己的时间里,他们可能发生了一些亲密的解除时,仲西有种乱伦的错觉。
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真正做爱,但他想应该没有。因为仲南现在还是一个信仰东正教的基督徒。
常人的两性接触对于仲南来说,任何一件在婚前做了都要立刻下地狱。他常去教堂,仲西现在知道为什幺他总是一呆就是一天。
混血儿常有改变信仰的事情,现在已经不算稀奇。仲西在想仲南会不会这样做,脱教可以让他解脱,但必然会影响到公司。
仲西替仲南感到进退两难的忧愁。
到了森茂楼下,仲西立刻下车离开。
仲南把车停在角落,夜晚的灯火落在车前,他下车来到后座,手上拿着方才的纱带。
沈枝竹安静地让男人给自己把纱带系在后腰,仲南吻了吻她的眼睛,眼睫毛刮过下巴,有点痒。
“你的眼睫毛很长。”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此时颇为专注地看着她。
沈枝竹无精打采地回答他:“谢谢……不过其实是假睫毛。”
仲南笑笑,已经习惯了她的不解风情。呼吸纠缠,男人低头垂眼,眼皮抵着沈枝竹柔软的嘴唇轻轻磨蹭。
沈枝竹感觉到他的眼睫毛在下唇扫来扫去,她伸出手摸着,视线里仲南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他再度往下低头,鼻梁抵在她的锁骨中间,嘴唇触碰到她胸口的裙子布料。
仲南长长呼吸了几次,微微退开,食指中指与无名指三指并在一起,在她的胸口轻轻画着十字,而后低声说着什幺。
沈枝竹听了半天,才囫囵意识到他在说俄语。男人说得缓慢,时常陷入停顿的沉默,即便听不懂,沈枝竹也能听出仲南语气的谦微。
他低声说了很久,半晌才停息下来。沈枝竹偏头观察仲南的表情:“你还好吗?”
仲南点点头,他直起身,从西裤兜里摸出个东西。沈枝竹凑过去,认出是那条羊脂白玉佛坠子,红色的细绳被男人收进掌纹,像血。
她问仲南:“为什幺不戴?”
刚说罢她就反应过来,探出指尖在仲南胸口画了个十字架,指尖描摹过的路径印衬着衬衫下的项链纹路:“噢……你应该戴这个。”
仲南抓住她的手:“事实上,我在想是否要脱教。”
“原来…还可以脱教吗?为什幺?”
“理论上可以,现在我在考虑是否要这样做。东正教并不提倡婚前性行为,非婚姻制度下的性交被认为有罪。”
仲西如果在,一定会感叹兄弟间心有灵犀。
仲南抚摸着沈枝竹的头发,低声道:
“说实话,我从前没有这样过,就像《仲夏夜之梦》里仙王的花汁……这种突然产生的着迷让我不像从前的自己,我的性欲始终被你指引着,仿佛产生了一种……由淫荡引发的忠贞。”
仲南没有明说,他收掉佛坠红绳,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我想进行下一步,但首先,我需要背叛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