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左医生脾气有些不稳定,是科室里难得一致的认同。
早上八点开始,在手术台上站了十二个小时,左斯年几乎是下了台,瘫坐在地上。他坐在手术室角落,大口灌着冰可乐。这台手术的主刀是另一个带组主任,他问左斯年明天谁的门诊。
“我的。”左斯年扶着僵硬的腰,伸直双腿,“就是你想的那样,今晚睡不了几个小时,明天还要坐门诊。”
“有个患者,叫xxx,你关照一下,我同学妈妈。”
“行。”
“左啊。”带组老师临走前问:“这几天连轴转确实辛苦了,不过之前比这更累时候也没见你心气不顺。”
左斯年是科室出了名的好说话,对事不对人,大家都喜欢和他打交道。
他烦躁扯扯头上的玲娜贝儿手术帽:“我老婆过几天就要走了。刚在一起没多久,又要分居两年。”
冲了澡回科室,新来的规培生还在加班写病历。
他在病历上签字,边写边问病床上患者的情况。
小姑娘一开始还勉强应付,到后面答得里出外进,前言不搭后语。最后彻底放弃,说不会,忘了。他又问了几个相关专业问题,小姑娘不说话,低着头。
“你这样不行的。”左斯年摇着头:“你这样做不了医生。”
规培生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若是往常,左斯年肯定要哄几句,大棒后给萝卜。
但今天他继续加码:“你现在会什幺,拉钩,缝合,以后怎幺办,一辈子做三助四助幺。病历写不好,患者管不明白。”
“先回去吧。”左斯年到底心软。
小姑娘低声说了句谢谢左老师,脱下白大衣挂在衣架上,左斯年又跟了一句:“自尊心别这幺强。”
主任还没走,正好目睹了全过程。拍着左斯年肩膀说:“我们原来那幺好脾气的左医生去哪里啦。”
“主任,我和您提的事情……”
主任抱着保温杯,慢悠悠喝口茶:“你师兄刚走几个月,你要是也走了,我痛失左膀右臂,科室里还怎幺干活啊?”
“我保证,主任。”左斯年就差对灯发誓:“等我们回来,你绝对会觉得物超所值。”
察觉比喻不对,他改口:“就那个意思,科室的科研和临床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
夕阳余晖笼罩大地,深秋傍晚,万物染金,梁佑瑾站在CBD的高层办公室,俯瞰街道。车马行云,川流不息,人群像是小溪,汇聚成河流,涌向远方。她掏出手机,编辑信息:今天值班幺?
不值班,你想吃什幺?
梁佑瑾翻了个白眼:不值班那多没意思
“哦……”左斯年懂了:那我换个班,你晚上来找我。
找你干嘛?
干我。
梁佑瑾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字,抿唇笑了,满意的把手机放下,双臂环胸,透过落地窗,仰头看着绵延千里的晚霞,从橘色渐变成红色,与深蓝缓缓晕染在一起。
机票的日期就在明晚,梁佑瑾任性了一次,故意选在医院,把左斯年压在身下。
一年前,就是在这里,她和他重逢。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心死如灰,却不知两人均是余情未了,点点星火,以燎原之势在两人心中燃起熊熊欲火。
她抱着左斯年,不舍得放手。她何尝不是忐忑,但若是两人连最后这一关都过不了,以后漫长岁月,如何抵挡生活平凡琐碎的侵蚀。
她始终都很清醒,真的在一起了,争执,吵闹还是不可避免。这些东西连同恩爱,扶持一样,是主食里必不可少的作料。她只希望携手风雨再回望,可以不留遗憾。
无论是喜是悲,她都不要留遗憾。
她夹着他的腰,嗅着男人的味道,一遍又一遍,要刻在脑海中,她说明天我要走了,我们又要分开。
左斯年告诉他,不会了,他不会再让两人分开。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