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过去吗？”
“会的。”
“魏哥哥...也会离开我吗？”
“我不会，苒苒。”
那外面的世道一团乱麻，他们之间却有着片刻的宁静，她主动擡起脸吻上他的薄唇，等来的是男子强烈的回应，粗粝的大手抚上她的脖颈，唇齿摩擦交缠，左手拦腰抱住她，那是一瞬间的悸动，让彼此都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她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他坚定而清冽的凤目，终是让她相信了永远。
邑都的冬日延绵着寒冷，但她知道，终有一日，花会重开，候鸟回头，和魏哥哥一同看月升月起，等待春至。
瓦楞上的雪被人揭开，门帘外走进来一个人，让她欣喜不断。
“采莲？”
她热泪盈眶的握着面前人儿的手。
“魏公子怕你闷着，才将我赎来给小姐作伴！”
“我如今...已不是什幺小姐了...”
她苦涩的笑着，那模样已经不似周府中那样活泼灵动，眉眼间竟是些许成熟过后的气息。
“在我心里，采莲永远都是您的侍女...”
两名被世间遗忘的少女相拥而泣，回应着屋内滋啦作响的炭火。
“今日是元宵佳节，京城中正办灯会，魏公子让奴婢来接您先过去。”
自周府被抄家，她已是好久都未曾喧闹过了。
“那他呢？”
“魏公子有公务在身，说是晚些才能来。”
采莲牵起她得手，话语中都掩藏不住的激动。
三五良宵，花灯吐艳映新春，一年初望，明日生辉度佳节。
她望着车水马龙的邑都城，仿佛家人团聚、相守团圆就在昨日。
满街的红灯笼喜气洋洋，六街灯火闹孩童，男女皆戴着华丽的梳妆在月下相逢
“小姐，那里有套圈的，可要去看看？”
她望向前方热闹的人群中，一只活泼可爱的雪猫儿关在笼子中当作头筹，若是平常，她定会嬉闹着定要前去，但此时却只是笑笑：“采莲，我们且随意逛逛便罢了。”
采莲知家中变故让小姐再无孩童心性，只是疼惜的点点头。
谁知那天边竟下起了初雪，一片片敲在窗柩上，落在枝头，人群中都站在了原地擡起头来赏雪，石阶上下毫无知觉的覆盖了整整一层。
她也擡起手，雪花落在她的肩头，眉梢，手掌心中，余温迅速将其融化。
夜色至深，街边的人群也悄然散尽，家中煮着团圆饭，就连小商小贩也不再守着当铺。
采莲将手中的绒衣挂在了她的身上，“小姐，外面天凉，咱们先回家等吧，公子...许是耽搁了。”
“再等会儿...”
她站在树下，雪花压弯了枝头掉落在她的青丝上，瞬间像一朵绽放的雪莲点缀在鬓边。
他会来的，他从不会骗我。
鼻尖泛的通红，她搓着小手呼出的气息在风中结成一团热气，可又忽而间慢慢消散了。
远处是熟悉的马蹄声，她转过头，看着骑马而来的男郎带着面盔，金冠扎起的长辫飞扬在白色苍穹之下，笑眼盈盈。
男子踩下马鞍，急切的将她搂进怀里，扑面而来的气温让她只觉得不管多遥远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魏哥哥，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
“我带苒苒去个地方。”
她坐在他的怀里，缰绳甩起，骏马飞驰在京城的街道中，雪下满山坡，千树万树的梨花都开了。
再次下马，那是一处府邸，没有牌匾，只有几棵孤零零的松柏立在门前。
他推开府门，绵延不绝的是红色的灯笼挂在树间，无数的红烛点在屋内，千里冰封中如炙热的大火蔓延在元宵佳节的冬日。
她又惊喜又疑惑，问道： “这是...”
“草屋里冬日寒凉，我给你买了处偏僻的府邸住着。”
“今日没能与苒苒一同赏灯，这些就当我送给你的歉礼。”
他笑着拥着她，亲吻在她的额间。
“哼...我只是有一点点气恼罢了...”
“对不起...苒苒...我总会给你一场洞房花烛，娶你做我的正妻，且再等等我，好不好？”
他在手中哈进热气，将温热的手掌心贴在她冰凉的脸蛋上，眸间是坚定的信念，和数不清的情思。
“好。”
她钻进他的臂弯里，久久不放开。
那晚，夜深羞睡，斜脱凤鞋灯影背，她羞涩的褪下衣裳，男子轻柔的抚上她小脸，吻遍她的全身。
红烛昏罗帐，他进入她娇小的身体，喘息声不绝于耳，额间皆是大汗淋漓，直到露水清晨，床榻的帐幔飘忽了整整一夜。
这世间，多得是难圆的月，难晴的日，在破碎中相爱，敢为天下先，无怨无悔。
天渐渐破晓，薄薄的雾气在树林的空隙中慢慢穿行，大地朦胧，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他将枕在臂弯中的小姑娘放下，缓缓坐起身，桌上是昨日进宫拿回的御旨。
叛党三十万大军攻破五洲，直逼京城，圣上调派暗阁三千精兵埋伏途中，只待突击。
若是曾经的自己，定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可这个时候的他，却有些犹豫。
他知道，此番前去穷凶极恶，如飞蛾扑火，再难归来。
粗粝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仓促的泪滴掉下，那是从斗兽场重见天日后的第一次伤悲，竟来的如此凶猛。
下颚抵在她的脖颈处，鼻尖萦绕着她的香气，这个本就举手之劳救下的小姑娘，百转千回占据了他所有的荏苒时光。
不舍别离，不忍别离，却对此束手无策。
他的信仰在爱意面前一文不值，魏舒玄在周意苒面前也甘愿臣服，万物皆逊色。
“苒苒...”
“等我回来...”
“...回来再娶你一遍。”
男子吻在她的额间，做为道别。
战场一触即发，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刀剑相击，惨叫声四起，暴雨般的箭掠着穿透他的戎甲，飞溅的血污染红了他的眼睛。
他将那剑插入土壤，单膝跪地，艰难的擡起头来，狰狞的面孔上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来人正是他日思夜想都要千刀万剐的人，嘲弄着说：“魏舒玄，你这暗阁三千精兵也不过如此。”
“若你归顺于我李旻召，此刻便饶你一命。”
长矛压在他的脖颈前，熊熊火光映照着天际一片血红，他冷笑着仰天长啸。
“绝无可能。”
咬牙切齿的恨意决然而出，喉咙间是滚滚的鲜血从口中吐出。
“你当真以为，我暗阁三千弟兄只为了送死？”
忽而间，山丘之上传来号角，那人再次擡脸，确实发现乌压压的弓箭已是蓄势待发。
“你...竟敢埋伏本王？”
那人随即调转马头就要逃离，却被男子拽紧衣袖，从马上跌落。
眼看那一排排的叛军见状便要逃跑，他大声呼喊：“放箭！”
“阁主！”
“给我放箭！”
胸前已是没有力气，他扼住那人的喉咙，看着漫天的箭矢飘忽在眼前，突然笑了起来，如今大仇已报，叛军再无首领，他满脑子却只有那可爱的小脸软糯糯的叫他魏哥哥。
灰暗的苍穹下漂浮着一朵朵浓重的乌云，几只秃鹫从参差不齐的云层后悄然飞来，落在那一片残疾的战场，消失在了云霄深处。
他眼前一片模糊，指尖微微颤动，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苒苒...
在我这一生中，愿意把自己的心一片一片撕下来给你，没想到生命终结的时刻来临，我牵挂的每一片心，都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