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上)

海因斯的三天假期毫不意外地因为奥威尔司令的一封急件而中断。

伊尔这才知道海因斯这次来索沃克是因为母亲萨拉的忌日,两人祭拜结束后便匆匆赶回白墙驻地。

奥威尔午后随即召开了关于魔物讨伐的第85次会议,并制定了有关夺回作战的一系列部署。

“海因斯,这次冲锋小队依旧由你带领。”

奥威尔目光扫向底下抱臂靠坐的人,“没有问题的话散会。”

三三两两的士兵交谈着走出会议室,弗兰茨行至海因斯身边,挑眉,“和好了?”

海因斯面无表情:“收起你那一脸恶心的幻想。”

弗兰茨摊手。

“你也在右翼方阵?”亚当瞄了眼伯克手里的布局图,拧起眉。

伯克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愿意。”

“伊尔,你怎幺在中后方的后勤组,你不是军团长大人的书记官吗?”西玛疑惑地看着伊尔手里的图纸,上面给伊尔规划的定点正是全军的后卫。

伊尔折起图纸,垂下眼眸,“我毕竟是文员。”

“不过这样也好,那里是最安全的。”西玛呼出一口气,“我听说军团出征前都要留遗书的。”

伊尔低头嗯了声,故作轻松道:“我还要去军械库做登记,你们先去演练场吧。”

西玛点点头。

随即咕哝,“怎幺感觉伊尔不太高兴……”

“不会吧。”亚当挠挠头,“别多想了,走了,你想迟到被训吗?”

海因斯忽而转头,看了眼伊尔走远的背影。

偌大的军械库里,勤务兵们拉起沉重的铁门,各团的军营长进进出出,伊尔正站在一边捧着报表做登记。

“听说这是阿黛拉博士最新的研究成果,能击穿魔物坚硬的皮囊。”一个二等兵兴奋地与同伴谈论着。

伊尔放下笔,望着地上堆叠的匣子,黑铁军团原本的配置装备是宽剑身的双刃长剑,为了这一次的作战,阿黛拉博士特意将火枪融合进去,研究出了一种具有高爆破力和强杀伤力的铳剑。

“搬运的时候轻拿轻放,注意引绳的位置。”伊尔向周围的兵士们强调,她的手刚抚过匣中的长剑,钢枪的漆面上便反射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伊尔惊讶地擡头,“你怎幺来了?”

现在不应该在演习吗?

海因斯没回答她,而是道:“我需要一位战时传令官。”

伊尔一愣。

“只是暂时的,而且这个职务很危险,先遣部队冲锋在击杀魔物的第一线,连我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伊尔猛地站起,一把抓住海因斯,她湛蓝的眼眸中闪烁起璀璨的光芒,“我去我去!谢谢你海因斯!”

她飞快地抱了下男人,然后兴高采烈地把登记事务交给一旁的另一位书记员。

“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她激动地亲了口愣住的海因斯。

而那个被伊尔强塞了本登记册的书记官已经目瞪口呆。

是眼花了吧?

他正怀疑自己的眼睛,就收到海因斯的一记冷瞥,他赶忙眼观鼻鼻观心。

*

马萨夺回战的方案被皇室通过的消息一经传回,军团上下齐齐欢呼,众人个个摩拳擦掌,近大半个月的魔鬼训练终于迎来了曙光,当晚的饯行宴上奥威尔破例取消了伙堂的禁酒令。

往昔排列齐整的桌子被拼成一条长桌,窗口的打餐区直接堆放着汤锅和炭炉,而长桌上则摆着凉拌肉、杂碎煎鸡蛋外加芸豆和烧乳鸽,一周的荤菜齐齐上阵让饭堂的大娘一边骂骂咧咧地炒着菜一边追打偷吃的‘小贼们’。

士兵见长官们也在饮酒谈笑,也就无所顾忌地笑闹开。

伊尔一边抿着酒一边听奥威尔司令和旁边的佐官谈论着‘最好的情况是开春之前能够结束战争’,她想幸好今天送家书的时候拿了几条班纳硬塞来的冬衣,不过她还是‘友善’地隐瞒了自己要上前线的事情。

海因斯早就靠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张臭脸,“这群人就不能安静一点。”

“今天就别那幺刻薄了。”弗兰茨晃着酒杯悠悠道。

一把刀叉掉落在地,他俯下身去捡拾,眼睛瞥到桌底某人和伊尔‘不经意’碰到一起的腿,不由扬了下眉。

弗兰茨钻出桌底,蓦地举起酒杯,“走伊尔,我们去那桌喝。”

伊尔不知所以地被他带走,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

弗兰茨回过头,看着面色不善的海因斯,似笑非笑,“军团长大人,您又不会喝,难道还不允许您的下属去放松一下?”

海因斯没理他,他黑色的眸子看向还一脸懵的伊尔,“少喝点。”

伊尔点点头。

伯克那一桌上,几人已经和白夏拼酒拼到了桌底。

“嗝……伊尔你来了,快……快上。”亚当脸色酡红,西玛一脸无语地托着他防止人掉到地上。

“我可不来。”伊尔很清楚自己的酒量,而且每次喝完都会出事,她才不干。

“原来你也有怕的事情?”伯克举着酒杯睨伊尔。

伊尔额角跳动,“你说谁怕?”

伯克目光隐晦,伊尔忽然哈了声,凑近他压低声音,“你不会还在纠结之前那件事吧?”

“闭嘴!”伯克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左右看看,“不准再提。”

“本来就是你搞的乌龙,害得我担心了那幺多天。”伊尔也压低声音,眯起眼。

忽然,一双手啪地拍在伯克和伊尔肩头,吓了他俩一跳。

“有什幺大不了的,没什幺是一瓶酒解决不了的。”德克萨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大着舌头说道。

伯克和伊尔对视一眼,目光又齐齐汇聚到桌上的酒瓶上。

于是半个钟头后。

“来,喝!”伊尔一只脚踏在桌上,另一只手上还摇摇晃晃地拎着一瓶酒。

伯克木着脸饮完,砰地放下碗,一只手指直指着伊尔,“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伊尔从善如流。

伯克笑了声,虚眯着眼指了指自己,“伯克.斯图尔特.费.海德茨.奥尼尔,报上你的家族伊利坦。”

伊尔昂起脑袋,“伊尔,仅仅是伊尔,这是独一无二的名字,你不懂……”她拍了拍伯克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没有人配在我名字后面冠姓,除了……嗝。”

夹在中间的西玛头疼地看着他们,弗兰茨则喝着酒笑而不语。

见两人又要哥俩好地开新酒,一只手从天外飞来,拎起醉歪歪的伯克摁到桌上,另一手则将嘟囔个不停的伊尔拦腰扛起。

海因斯斜着眼,“够了,你们都兴奋过头了。”

伊尔被人倒扛着十分难受,不禁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海因斯置若罔闻,瞥了眼弗兰茨,“处理好这里。”

弗兰茨了然地比了个手势。

“唔……放我下来……”被扛出餐厅的伊尔手脚并用地挣扎着,“你谁啊,快点放开我!我要吐了!”

海因斯单臂箍着她的腰身,“知道了,真是麻烦的笨蛋。”

他一路扛着人走进驻地宿舍,直接踹开房门,把挣扎个不停的人放进房间,“快去吐。”

谁料伊尔脚刚落地,就立马张手捏住了海因斯的脸,“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海因斯:“喂,别太过分。”

伊尔捏。

海因斯:“……”他再次拎起某人的后衣领,将人一把丢进盥洗室。

“不是说要吐吗,吐完赶紧洗澡睡觉。”他话刚落,裤脚就被人拉住了。

只见伊尔不知何时跌坐到了地上,正睁着一双雾蒙蒙的蓝眼睛瞅着他。

“我好难受……”女孩仿佛一只迷路的小兽,银白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而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眸却充盈着压抑的痛苦,“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海因斯定定地俯视着她,终究还是蹲下身,试探地伸出手,略显笨拙地抚了下女孩的发丝,还没开口说些什幺,就被伊尔一把抱住。

“卡洛斯。”

伊尔埋在海因斯的胸前瓮声瓮气,寂静的盥洗室内似有针落地。

海因斯擡起的手臂僵在半空。

伊尔抓着他的衣襟擡起眼,盯了他几秒,忽然道:“你不是卡洛斯。”

沉着脸的海因斯垂眸看她,却见女孩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清脆道:“你是刀疤!”

海因斯:“……”

他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的同时,手沿着伊尔的面庞下滑至她的下巴,极深的瞳孔内仿佛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你还要把我错认成谁?”

他不是范.辛克莱也不是卡洛斯,更不是什幺见鬼的刀疤。

“你不是说想哭吗?”海因斯捏着伊尔的下巴拉近两人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拂在自己脸上,他的目光掠过伊尔微张的嘴唇,声音也随之低沉,“是要把你弄哭幺,前提是我们得找一张床。”

伊尔不知为何打了个颤,她望着面色沉郁的男人,眨巴了下眼睛,“我逗你的,我知道你是谁。”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海因斯眼皮底下,仰头望进那两潭深渊般的黑色,“你是遗落的星辰,你是我的海因斯。”

海因斯黑色的瞳仁里闪过一道亮弧。

说罢,伊尔一把抱住了海因斯的颈脖,在他唇上亲了口。

海因斯蓦地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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