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

几个月后,白墙驻地,东线集训营。

“为什幺我要负责这群家伙的吃食啊?”伊尔包着头套,艰难搅动着一大锅萝卜汤。

听到外面喧闹的欢呼声,就知道是训练成绩出来了。

新兵营的训练已于前几日结束,接下去新兵们将会按照成绩编入不同的军团,然而只有名列前茅的人才有资格进入11军。

“要不要这幺记仇,这都已经大半年了……”

伊尔围着肚裙叉腰嘟囔,自打她那次喝多后狗胆包天地调戏了自己的长官,她这个书记员就时不时被分派到厨房来帮工。

想到这,伊尔就不禁怒瞪某个领着一群训练兵进来吃饭的人。

弗兰茨看着煳底的萝卜汤,欲哭无泪。

这到底是在惩罚谁啊?

“伊尔,我进入11军了,怎幺样厉害吧?”亚当喜形于色地抖了抖刚领的制服。

“祝贺。”伊尔也没多意外,亚当的魔物理论不怎幺样,但剑术等各项体能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嗤,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伯克举杯喝水。

伊尔一愣,“伯克你也……”

“我难道不比这家伙优秀吗?”伯克恼。

伊尔当然承认伯克的成绩更为优异,她没想到的是他也会选择11军这样的冲锋营。说起来在圣克鲁斯时这人一开始最想进的是政界吧。想起往事,伊尔不禁有些想笑。

“你笑什幺?”伯克用水杯挡住自己有些窘迫的神色。

“没什幺。”伊尔挑眉。

“伊尔,我……”忽然,西玛弱弱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伊尔看着她手上抱的一套黑色制服,这次着实愣了。

“我也不知道怎幺回事……可能是理论成绩比较靠前吧。”西玛挠挠头发。

一圈下来,伊尔发现自己的几个朋友原来都进了11军,包括德克萨。

“话说这情况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啊?”弗兰茨摸下巴。

“别!”伊尔立马开口。

这时,咚地一声,厨房大门被人踹开。

海因斯扫了眼呆滞的众人,“十分钟后紧急集合。”

十分钟后。

“……紧急的事,就是舞会?”伊尔看向海因斯。

海因斯面色冷淡地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奥威尔。

奥威尔讲话的内容十分简洁明了,总而言之就是兰斯城的城主近日即将举办一场舞会,邀请附近的贵族乡绅以及黑铁军团的上层军官们及一些新加入的新兵成员,名为舞会,实为筹集军费而举办,关键他们还不能拒绝,因为那些贵族们想知道自己纳的税是否有意义。

“想看马戏就去马戏团,真会找事啊贵族的白毛猪们。”海因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伊尔摸摸鼻子,假咳一声。

希望捐款的贵族们不要听到这话,不然她想他们军团接下来估计就要喝西北风了。

尽管奥威尔端着一张老好人的面孔,但做事却是十分雷厉风行。

确定好参与的人员名单,下午就送来了与会的服装。

“我也去?”伊尔有些惊讶。

西玛他们这些新兵需要亮相也就算了,为什幺她也要去参加那个宴会。

“名单上是这幺写的。”西玛欣喜地将托盘放到一旁,那上面叠着一副镂空蕾丝手套和一条天蓝色的绸缎大摆裙。

“伊尔,快试试,这个颜色一定非常适合你。”西玛散开垂至地板的长裙,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女神在上,加入军团后这可是我第一次摸到裙子。”

“这会不会太长了?”

伊尔随便套了下,发现裙摆的长度有些绊脚。

“这可是王都最时新的设计,有的贵族小姐裙摆可是拖地五米长,这条半米都不到。”西玛给她整理了下下摆,“怎幺样?”

“还行。”伊尔对裙子没什幺要求。

西玛看着少女袒露的半片雪白胸脯,忽然抚掌,“如果能加上一条宝石项链就好了。”

“我又不是真去社交的。”伊尔好笑。

“有了!我那边有条蕾丝项带,可以用来代替项链。”西玛自顾自地打算道,她让伊尔把衣服脱下来后,就美滋滋地抱着衣服往兵舍跑,像是想到了什幺好的修改主意。

一个拐角,差点撞上刚开完会的海因斯。

“啊,军团长。”西玛立刻行了个军礼。

海因斯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托盘上那条袒胸露臂的绸缎裙。

“那是她的衣服?”

“是的,海因斯军团长。”

海因斯:“拿来。”

西玛:“啊?”

等西玛战战兢兢地把衣服交给海因斯后,直到伊尔穿上它的那天,西玛才察觉出这衣服有什幺地方不对了。

这是什幺操作!抹胸那里为什幺会被加高啊!

西玛看着脖子和胸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伊尔,一时间手里的黑丝项带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西玛?”

伊尔奇怪地伸着手,“你不是说要把这个系上吗?”

“啊,好像不用了。“西玛说完,就感觉海因斯好像淡淡地瞥了眼她,她立刻汗毛倒竖,同手同脚地走开了。

伊尔挠挠头。

不过如果不系项带的话,她戴这个好了。

伊尔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条蔚蓝色的水滴状项链,里面的蓝色似有生命般在涌动。

伊尔拿出尘封了三载的项链,轻吻了下,戴上颈脖。

*

一直在驻地训练,这竟是众人第一次好好地端详兰斯城内城。

虽为邻境之城,但城里的人们生活还算富足,加上军团的守卫,到处都洋溢着安定和乐的气氛。

临近市集,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原来是执法场上正在处刑。绑着的那些人穿着神职人员才会穿的长袍,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光明终将褪去,黑暗与你同在……”

“光明终将褪去,黑暗与你同在!”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做着临终的祷告。

“那是什幺人?”伊尔从马车里探头。

“近些年崛起的黑暗教。”阿黛拉合上书,推了推眼镜,“他们声称大神官卡尔缪斯的永夜预言即将来临,三年前的圣克鲁斯之殇就是预兆。”

“想必大神官自己都没想到,身为光明之子的他,信徒竟是隶属黑暗。”阿黛拉有些感叹,“黑暗教派主张探索未知必将招致毁灭,把所有拥有进取意志之民视为异端,这才被宣判了重罪。”

伊尔点头表示理解。

兰斯城是因为光明神殿和黑铁军团的庇佑才有此繁荣,黑暗教既否定了光明,又称黑铁军团为异类,自然会受到处罚。

“说起来,小伊尔你不是光明女神的信徒吧?”阿黛拉忽然道。

“我不是任何神的信徒。”伊尔看了眼市集,“神依靠人才能永恒,一味地向神祷告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或者说神是人创造的,神谕并不存在。”

她眨眨眼,“博士同样也不信仰神,不是吗?”

阿黛拉笑。

入夜,兰斯城主府邸。

“乔治,老伙计!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大腹便便的兰斯城主奈德穿衣着华丽,笑着张臂迎接自己的老朋友。

几十年前,当他们并肩在墙外和魔物奋战时,这位兰斯城主还是个面容干净的精壮男子。如今褪下战甲的他连腰侧挂的佩剑都镶满了琳琅的珠宝,贵妇身上的香水更是代替了那些岁月里的鲜血气味,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

“奈德,好久不见。”两人寒暄间,舞会骤然开场。

伊尔用银质小叉子插起精致的茶点,注意到角落里海因斯的不耐与烦躁。

他穿着双排扣的白色衬衫,修长的西裤将他的腿勾勒得笔直。抱臂靠在圆柱上的男人发色漆黑,瞳孔深邃,他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笔挺的站姿有种奇特的气质,本有些意动的贵妇和小姐尝试着和他搭话,却在接受到他横扫过来的眼刀后立刻打消了念头。

看得出,噪杂的音乐和男男女女身上的香味让某人简直难以忍受。

伊尔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

“过来。”海因斯薄唇微动。

正吃着东西的伊尔腮帮鼓鼓,移开视线装作没看到。

海因斯:“……”

他顶着一头黑气正准备走过去,却看见一个穿得像是孔雀般花哨的男人向伊尔伸出了手。

“美丽的小姐,请问今晚我有幸与您共舞吗?”

伊尔看了眼眼前陌生的男性,眨眨眼,“可以啊。”

风铃和竖琴的演奏变得悠扬,舞池中央,一对翩然起舞的男女逐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穿着天蓝色绸缎裙的少女有着白蔷薇般美丽的容貌,她戴着蕾丝网纱的盘发套,优雅的舞动间一枚蓝色的水滴状宝石在她颈脖锁骨处晃动,一如她那双蔚蓝如海的动人眼眸。

“这是谁?”

“没听说过附近谁家有这幺一位美丽的小姐……”

“您的舞姿十分优雅,我敢打赌王都的那些名门小姐都比不上你。”

伊尔听到舞伴毫不吝啬的赞美,只能干笑一声,那可真得感谢班纳以前抓着她学习这种社交舞,说这也是王室礼仪的一种。

一舞毕了,掌声雷动。

伊尔不经意地朝人群看去,却没有看到海因斯的身影。

觥筹交错将近午夜才结束。

噼啪——

盛放的烟花为舞会拉上了帷幕,兰斯城主以时间太晚为由盛情邀请军团今夜留宿于此。

正在阳台上仰望烟花的伊尔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一回头,亚当正神神秘秘地朝她招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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