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正串着柳木签子的嘉措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引走了钱一的注意力。
“咋啦师父?”
“不知道,突然一股冷汗。”嘉措说完摸摸后脖子,浑身不适,不知哪里来的恶寒,凉得他心尖尖都不由自主抖上几抖。
“呜呼,不会是局里的人在骂你吧?”
“挺敢说啊。”嘉措竖起眼瞪了一记钱一,那张脸板起来倒是严肃。
钱一吐吐舌头,大胆开麦,“你看你看,在局里你百分之八十都是这幅黑脸,怪不得会冒冷汗,你平易近人一点,和蔼一点啦。”
“来劲了是吧?赶紧干活。”
嘉措转手朝她扔去个柳木签子。就他手底下这帮年轻崽子,他在单位要不拿出气势来,还不知得冒失成什幺样。
小姑娘嘻嘻哈哈跳着躲到男朋友身后,左右无奈地一面接住签子一面还得留神她别摔着了。
“略略略。”钱一早就不信他那假严肃,刚到岗她还以为这是只铁面老虎,如履薄冰了几个星期。
谁想有天偶遇被叶梓邀请回家吃了顿饭,才发现这老虎居然还有限定皮肤。
不仅围着围裙乖乖坐小板凳儿上给叶梓剥柚子,还给摸头,摸完后嘴还咧到耳根去,哪还有单位里犀利的眼神。
这行为都不是大型猫科了,已经跨物种往犬科进化了。
托叶梓的福,钱一作为一个小新人那天受宠若惊地蹭到了队长亲手给她剥的水果。
自那以后私下里她胆子可大,有叶梓坐镇,铁老虎怕不是连说话声音响一点都担心吓到老婆。
“怎幺还不回来?”
嘉措没理小姑娘,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正准备给叶梓打个电话过去,左右忽然拉住他,惊讶道:“哥,那是姐吗?怎幺被人背回来了?”
“啊?”嘉措定睛看去,有个男人背着叶梓缓缓走来,两人姿势别扭至极。
“怎幺了?”他急忙小跑去,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
“师娘,你腿怎幺肿了!”
钱一眼尖,一下就发现了被裙子遮住只露出一点儿的伤口。
嘉措闻言忙小心掀开裙子,毫不意外见到已经青紫渗血的伤。
身边温度骤降,钱一搓搓手臂不自觉看向嘉措,果然脸僵得像块冰。
“怎幺搞的?”脸再黑,声音居然是柔的。
“叶梓她路上……”
松柏刚要解释,叶梓打断他。
“下台阶不稳,磕到的。”
“呃……”松柏没明白她的隐瞒,一时看过去。
嘉措这才认出松柏来,他记得这人,之前他在台上汇演,叶梓坐在台下,松柏就坐她旁边,悄悄瞄向叶梓的余光里,情愫隐晦且克制,在意而不自知。
他没由来地将叶梓往怀里拢紧了些。
“我摔的,然后走路疼,松柏正好碰上我就帮了个忙。”
“……疼得厉害吗,给你擦点药。”他关心完又对松柏淡淡点头,“谢谢。”
松柏被留了下来与他们一起,他原是想走的,叶梓面带歉疚拦了两句,他就没拒绝了。
刚才也是,看到她包被抢后呆在原地,鬼使神差追向了白毛。
他觉得她呆愣的模样有些可怜,像第一次上街不认路,在车水马龙里没办法保护自己的猫崽子。
都吓到忘记喵两声。
不知道能不能捡回家。
“松柏,你多大呀?”
活泼女音突然在耳边荡开,他被吓得没忍住后仰。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事。”松柏坐正,不着痕迹掩去表情。
只剩下某些想入非非,漾起名为慌张的水波涟漪。
“今年二十七。”他接过钱一递来的水杯,浅浅抿一口,余光里,左右在烤炉上摇着折扇,另一位男士在桌案前剥着一颗新柚子。
“那你很显年轻啊,有……心仪的人吗?”钱一盯住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手指悬在手机上时刻准备着,盘算只要他一说没有,立马加上微信推给姐妹。
“……算吧。”
“算……吧?”钱一撅着嘴按了桌面键。
松柏礼貌微笑,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
还是余光里,叶梓从专属座位上费力起身,单腿跳到嘉措身旁,她指指柚子,又张开嘴指了指自己。
可惜男人看起来失去了默契,没理睬她。
她又拽他衣摆,他还是置若罔闻。
她鼓起腮帮子,双手撑住桌子盯了他好久,突然蹦起来挂他身上,对准下颌一口咬了上去。
他手快地搂住腰,一动不动任她咬,等松口了,再捡起剔了丝的柚子果肉塞进她嘴里。
钱一正对那两人,每一粒狗粮她都逃不掉,唾弃道:“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啧啧啧。”
“叶梓……老公生气了吗?”
“也不算生气吧,我师父他总有些……患得患失?”
钱一说完摸摸下巴,像在纠结这词合不合适,而后晃晃脑袋,无所谓地刷起手机来:“师娘以前生过病,很重,差点死掉那种,治好以后我师父就一直很当心她的身体,有时候就会当心过头。”
“是吗?好重的病。”竟然差点命都没了。
钱一划拉两下,更新了热搜,点头道:“具体什幺病我也不清楚,师娘原来是打算跟师父回家工作的,但师父家在高原,她身体根本吃不消,师父就悄悄考来了南方,最后架着她一起过来的。”
松柏安安静静听完故事,然后看见叶梓坐回了专属椅子,嘉措在她跟前蹲下捧过小腿按摩揉捏。
叶梓的发上,全是柳叶裹挟,卷起,又顺风飘落的阳光。
猫崽子已经被捡走了,被一个好人捡走了 ,松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