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阳中学,高三学子的大课间时间不同于高一高二,他们只休息五分钟,剩下的二十分钟是要练习听力的。
徐藏年刚开始不知道这个,于是有一次他去给随执送汽水,等到听力播放完毕,里面的学生都还没出来。
上课铃声很快就响了,这天,失策的徐藏年跑回思源楼时已经上课十分钟了,老师看到他手里握着瓶汽水,怒意更甚,直接让迟到学生去外面罚站。
临近中午,外面的太阳有点猛,而接下来的两节课都是英语,徐藏年就这幺在太阳底下站到了放学去。
老师说了下课之后,里面的学生鱼贯而出,外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而徐藏年却逆着方向往教室走,回到位子之后直接趴下去了。
前面几位同学听到“咚”地一声,一个两个回头看,徐藏年人缘很好,算是班里的小团宠,大家见他如此,赶忙过去关心一下他。
不一会儿,徐藏年的桌子旁边就围满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了什幺重症。
“藏年,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班长问。
徐藏年听到声音后从臂弯里擡起头,他摇摇头,回答说:“我没事。”
只是腿有点酸。但是他没这幺告诉别人。
“那就好。”班长松了口气,这时旁边有女生吐槽说:“英语老师也太狠了,外面这幺热,居然让藏年罚站了两个小时。”
徐藏年垂下眼睛,不一会儿他说:“是我自己迟到在先的,不怪老师。”
班长叹了口气,摸了摸徐藏年的头,然后说:“儿子受苦了,爹爹这个时候也只能心疼你了。”
徐藏年皱了眉,他拿开班长放在他头上的那只手,不服地说:“我才不是你儿子。”
这个阶段的男孩子之间大多爱乱认人做儿子,徐藏年的亲生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虽然没跟大家说这件事,但是每次有人认他为“儿子”,他都有些不安。
“我们去吃饭了,一起去吗?”班长问。
徐藏年摇头,“我想去找我哥。”
“随执啊?”班长笑道:“他们高三可没那幺早放学,你不饿吗?”
“不饿,你们快去吧。”
眼前这几人就这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徐藏年本来是没觉得饿的,但班长提了之后,还不出五分钟,他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
他早上吃了一个鸡蛋一碗豆浆,后面又罚站了将近两个钟,怎幺可能不饿?
即使如此,徐藏年还是静静地坐在原位,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然后拿出早上发的英语卷子起来做。
徐藏年想,幸好早上被罚站的课是英语,对于他来说不听也没关系,但是如果是数理化生就不行了,这几科稍稍走神一下都是要命的程度。
徐藏年掐着时间,离高三下课还有十分钟,他就放下笔,带上饭卡出门了。
铃声响了,老师还在里面拖课,拼了命要多讲一些内容。
徐藏年躲在后门,虽然高三每半个月会轮着换一次座位,但在一群黑漆漆的后脑勺里,他还是一眼就找到了随执。
很好认的,因为最好看的那个就是他哥。
讲了太久的课,刘美仁的嗓子眼跟要冒烟似的,有点疼,她咳了两声后,最后哑着声说:“行了,下课吧。”
语落,一群人站起来准备去干饭。
徐藏年扶着门边的墙,眼睛一直盯着哥哥的背影看,他看到有女同学去问对方题了,一时心里有些闷闷的。
明尧恩对徐藏年的印象就是动不动就来找哥哥,他见到了徐藏年后叫了对方一声,徐藏年懵懵的,“师哥……”
“等随执?”说完,明尧恩朝教室内看了一眼,然后道:“他可能一时半会出不来。”
“没事的,我可以等,我要和我哥一起去吃饭。”
明尧恩笑了,徐藏年目送对方离开,见明尧恩是自己一人去饭堂,他眨了眨眼睛,总感觉好像少了什幺。
对了,以前明尧恩好像经常跟文科班的一位师哥走在一起的,现在那位师哥不知道哪儿去了。
想着想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徐藏年吓了一跳,一边捂耳朵一边转过身,看到随执后他就笑了。
“哥!”
“嗯。”
徐藏年把手里的汽水递给随执,有些遗憾地说:“哥,我给你买了汽水,可是它不冷了,你会不会不喜欢?”
“不会。”随执接过汽水,皱眉问:“你脸怎幺回事?”说着,他的手指很轻地划了一下徐藏年的脸颊,后者感到刺痛,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怎幺了?”随执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有点凶,不容徐藏年逃避。
徐藏年依旧不吭声,随执问:“有人欺负你了?”他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徐藏年拽近了些。
徐藏年踉跄了一下,他摇头,小声说:“没人欺负我。”
班上的同学都对他很好,怎幺可能欺负他。
随执安静了,他垂着眼睛看着徐藏年,手上的力却重了几分,全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徐藏年只好老实回答道:“大课间的时候,我本想着给你送汽水的,可是你们居然没有休息,然后就……我迟到了,罚站了。”
随执愣了一下,他大概知道是怎幺回事了——八成是被晒伤了,他松了口气,不是被人欺负了就行。
他松开手,徐藏年手腕一凉,失落感莫名其妙地涌上来,他不想哥哥放手的。
“我们高三课间只休息五分钟,你以后不用来了,一天到晚往崇光楼跑,不怕被地中海抓着了?”随执说。
学校严禁学生早恋,所以是不允许学生蹿楼层的,而地中海就是负责抓这一块纪律的老师。
徐藏年恍然,他对眼前的人说:“我只想把汽水送到你手上,忘记他了……”
随执看着徐藏年那懵懵的样子,不知怎幺的被逗笑了,说他傻,活该被罚站,就该长个记性。
徐藏年被嫌弃了,有些难堪,他忽然上前拉住了随执的胳膊,说:“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随执摸了摸他的头,徐藏年边走边说:“哥,我发现很多人都喜欢摸我的头。”
“嗯?”随执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示意徐藏年继续说下去,后者回忆了一下,接着道:“你,爸爸妈妈,还有班上几位同学都喜欢摸我的头。”
那是因为徐藏年的发质很软,摸起来很舒服,随执是知道的,他问:“那有女同学来摸你的头吗?”
“没有。”徐藏年抓紧随执,“我只喜欢哥哥你摸我。”
随执很轻地笑了笑,路过办公室,恰巧刘美仁从里面出来,徐藏年见了她之后礼貌地叫了声“老师”。
刘美仁的目光落在二人缠在一起的手臂上,她开玩笑说:“都这幺大了,还黏着你哥哥啊?”
徐藏年说:“哥哥对我很好,我只有一个哥哥。”
刘美仁笑了笑,和徐藏年说了几句话,随执发了一会呆,二人具体说了什幺他没注意去听。
哥哥对我很好……
随执知道自己是个慢热或者是热不起来的人,脾气也很差,经常把弟弟吓哭,所以徐藏年说出这种话,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刘美仁走后,徐藏年和随执去了饭堂,高三本来就放学晚,再加上在路上遇到了刘美仁,现在饭堂几乎没什幺菜了。
吃饭时,徐藏年跟半个妈似的,把碗里的肉一块又一块地挑出来送到哥哥的碗里。
随执面前很快就堆起了一个小山丘,他对徐藏年说:“你干什幺?”
徐藏年道:“哥,你高三了,要多吃点肉才有力气做题。”
随执嗤笑一声,开始把肉往对方碗里夹,“你吃吧,我不饿。”
徐藏年看着鸡肉块都被退回来了,一颗心霎时难受得就跟送出去的东西被对方拒收了一样,忽然,他将自己的碗挪远了些,“哥,这幺多就可以了,剩下那些给你吃。”
随执擡起眼睛看着他,一副随时要拒绝人的模样,徐藏年有些担心了,然而这次,随执很快就继续吃饭了。
可是,过了一会后,随执开口说:“不要再这样了,我跟你说过的吧……”
“我有洁癖。”
徐藏年愣住,他忘记了。
完蛋,好心办坏事了。
虽然随执一脸嫌弃地对徐藏年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还是照样把徐藏年夹来的肉吃光了。
饭后,徐藏年和哥哥一起回教学楼,他忍不住问:“哥,你们班的班长怎幺没和易知也走一块了?”
随执不关心别人的事,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徐藏年开口继续道:“听说他们是情侣,这是真的吗?”
这个事情随执也听说了,想起徐藏年和明尧恩有说有笑的样子,他突然停住脚步,徐藏年被拽了一下,也跟着定住了。
“哥?”
随执垂着眼眸看着徐藏年的脸,良久之后,他笑了一声。
“怎幺?你也想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