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茉莉花香

克山北坡的半山腰地势较缓,这里是攻下克山后唯一可以短暂扎营休息的地方。樊迭的军队手持弯刀圆盾,一连几日待命,却迟迟不见安尔格的人打过来。

入夜时分,山上寒风瑟瑟,士兵们缩成一团烤火取暖。一名戴着头盔身着铠甲的百户长正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麻袋,给士兵们分发这一日干粮。

那肉干被冻得硬梆梆,甚至可以直接用来当武器,百户长勉强地将那褐色木棍一样的东西撕几小条,依次塞到士兵们的手里。

沾满尘土的粗糙大手接过这珍贵的食物,疲惫饥饿的士兵立刻将它抿在嘴里,用口腔的温热一点点化开,慢慢地嚼,一个胆大一点的樊迭士兵,望着百户长央求道,“多给一点吧!袋子里还有那幺多……”

百户长虽然也有些无奈,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就这幺多。我们的干粮是有限的,每人每天都得定量。早点打完,早点下山就能吃好的。”

“凭什幺他们可以喝热乎乎的马奶和吃烤过的红肉?”一个鼻子冻得通红的樊迭士兵不忿极了,指着远处围着篝火坐成一堆的羌北士兵,表达着自己强烈的不满。

百户长连忙把他的手挡下去,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人家是羌北昴行部专门派来的援兵,跟我们能一样吗?”

“都是一样出力气的,谁也没比谁少干活。为什幺他们可以吃烤肉,我们只能吃冷冰冰的肉干?”此言一出,哀怨声四起,樊迭的士兵们怒目瞪着远处悠闲歇息的几个羌北人。

羌北士兵察觉到了骚动,警觉地望这边张望。百户长赔上笑脸,尴尬地招了招手,然后厉声对身边的士兵们喊道,“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有的吃就不错了,别不知好歹。要是谁还有异议,一律军法处置。”

说完他便在一片敢怒不敢言的寂静中转身离开了……

“报!戴钦将军在帐外求见”,安尔格正在仔细研究克山的地形,突然听到帐外侍从的传话。

“快请进来!”他话音未落,戴钦已经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身戎装跪在面前行礼了。

戴钦是从士兵一路跟着安尔格打上来的将军,最是忠心英勇。他冻得面色发红,看起来却带着几分欢喜,“安尔格小王,果然跟我们想的一样,这次打克山的除了樊迭,还有许多昴行的人。”

凌厉如雄鹰一样的目光落在行军图上,安格眯起眼睛,“昴行一贯爱使这些阴谋诡计,明明是他想打我,却先攻樊迭,又借樊迭迁怒之名攻克山。”

安格沉思一会儿又问戴钦,“你可打探到他们粮草储备情况?”

“具体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但应该可以应付一月有余。但他们军队里粮食供给差别对待,已经惹得许多樊迭士兵不满了。”

凝思的星眸突然一亮,少年的唇角突然露出浅笑,“蚂蚁已经开始啃噬堤坝了,那不妨就让他们咬得再厉害一些。”

五日后,寒冷干燥的子夜,克山北坡突然一阵火光滔天。暴动的樊迭士兵冲进营帐之中抢夺剩余的食物,与羌北昴行部的人打了起来,打得不可开交。一片混乱中,不知什幺人偷偷潜伏在黑夜中,在营边留下了硫磺和松脂。熊熊烈火吞噬着战时的资源,成百上千斤的储备变成了一片焦黑的痕迹。

其实烧毁的粮草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但经此一事,军心已散。羌北安尔格部趁机迎兵而上,迅速夺回克山,并一举攻下克山以北的几块战略要塞。不仅收回了克山实权,安尔格还亲自率兵将败兵追出百余里,敲山震虎,狠狠地警告了妄想染指羌北领地的部族。

兖城关于安尔格小王的新英雄事迹又开始流传,故事里的安尔格拉弓引燃箭头,千里之外射中装满粮草的营帐,豪气逼人。他像放牧的猎犬一样追逐着残败不堪的敌军,令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凯旋的安格脸上挂着青紫,绷带缠着左臂,端阳也差点以为那些充满细节的故事版本是真实可信的。

“你们不是打赢了吗,怎幺还弄成这样?”端阳急忙帮安格卸下毛氅披风,小心翼翼地察看他身上的伤口。

安格对自己身上的皮肉伤满不在乎,但他喜欢端阳为他担心的样子,故意掀开衣袍露出更多,“刀剑又没有长眼睛,上了战场哪有不带点伤就回来的。”

多日不见,端阳看起来身体已无恙,她正弯腰在营帐里翻找着涂抹用的药。营帐里暖融融的,除了之前安格的东西,还多了些绒布、毛线、书籍。

那些都是端阳平常会用的东西。两个人的物品交杂摆放在一个帐篷里,多了些生活的气息,安格心里莫名的满意

他四周打量,突然注意到一个棕黄色的包袱。那包袱皮的布料带着光泽,触感丝滑。

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半截烧焦的旗子,那是手下的士兵在克山樊迭大营里找到的半截昴行部的军旗。他当时拿在手里,便觉得与西北大漠常用的兽皮棉麻材质不同,却也没细想。

昴行制作军旗所用的布料有可能来自中原……这片荒漠极有可能还隐藏着另外一股势力,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悄然地搅动风云,创造最有利于自己的形势。

安格望向端阳,她正侧身坐在床沿一点点地帮自己处理伤口,眼眸澄澈十分专注,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少年突然凑近,施力将端阳扑倒在床榻上,捏着她的下巴。

他闻到了女子身上陌生又熟悉的茉莉花香,那是一种来自中原的花,跟她一样看起来纯洁美丽又无害,诱惑着过路的行人去窥探白色花瓣中隐藏的神秘。

这样漂亮的花会是有毒的吗?

安格闭上眼睛,在她白皙的面颊上落下重重的一个亲吻,然后在柔软的唇瓣上开启热烈又疯狂的掠夺。

但愿白茉莉花是无毒的。如果有毒,那幺他也会像一个嗜瘾者,把它栽到自己的花盆里,锁进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在一个人的时候近乎疯狂的猛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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