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是晚夏,晚夏的风带着盛夏的余威,够燥够热,燥热的风卷过通亮的夜空,钻进人们的后脊里,激的人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苏淼躺在二十八楼的天台上,霓虹城里的夜格外亮,地面的蒸汽层层翻涌,将脚下纵横交错的街道矮楼消融进七彩迷幻的光晕中。
苏淼举起那张照片,凑着霓虹的光,仔细地看。建水路113号,城市的另一角,十几年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这张照片的故事。夜里的风渐渐凉了下来,苏淼攥着照片半蜷着身体,慢慢睡了过去。
苏淼做了一个混沌又荒芜的梦,她梦见苏清燕穿着殷红的裙子,站在二十八楼的栏杆处。那张旧照片苏清燕攥在手中,用她身后那轮巨大的、好似染上了血的太阳,将照片点燃了。
风吹过苏清燕的发梢,手中点点的火星转眼化为灰烬,随着风一同散在了血红的空中。苏清燕笑了,那张让多少男人迷恋的皮囊笑了,笑得天真又残忍。而后她张开双臂,一纵而下。
苏淼吓地惊醒,出了一身汗,楼角处挂着半轮太阳,天光那里迸裂开来。她晕眩地冲向栏杆处往下望,高的什幺也看不清。随后又跌跌撞撞地奔下楼。
楼下绿化旁躺着一只死掉的兔子,摔的血肉模糊,皮和骨黏在地上,血和肉已经风干了。苏淼把兔子铲了起来,连骨带肉地塞进了酒瓶里,扔进了垃圾桶,连土也没有给它埋。
她想,从高楼跳下的那一刻起,爱与活着,总是要选一个的。
苏淼用冷水洗了把脸,迅速清洁了一番,这才把燥热的晕眩赶走。她又拿出那张照片,建水路113号,她想去看一看,葡萄架还繁茂与否,葡萄架下的人又去了哪里?
直到第一节课上完了,苏淼才刚好踩着下课铃声,肩头挂着校服从校门口大摇大摆地晃进来。
天还没亮时,苏淼赶上最早一班地铁,历经了两个小时,却只能看到一片高楼林立。建水路被划进了盛特区,工业现代化早已把老旧的、爬满绿萝的矮楼推倒重建,那一尘不染的柏油路和一尘不染的天,古板的生硬,再也没有了故事,她没有找到楼顶的葡萄架,也没有找到那栋楼。
那栋楼连着地皮被卖给了市里最大的开发商。所有的记忆就这样被深埋在水泥里,照片里的故事被抹去,老掉的人死去,只剩下了都市怪谈和让人迷乱的霓虹灯光。
她将照片收回了包里,因为那照片陡然失去了承载故事的能力,变得暗淡失色。也只有苏清念还把执念寄托在破烂的照片上、早已面目全非的往事上。
两个小时后,苏淼才站在了学校门口,她那头绿色的长发在清早的阳光下刺眼极了。像是浑身萦绕着腐败的因子,将清爽的晨染上了一丝乌烟瘴气。
一进门就被门卫拦下,“站住!苏淼,一个月三十天,迟到天天有你,去一边站着等你班主任来接你。”
苏淼有些走神,她突然想到在苏清燕的半辈子里,执着地怀念一个不再出现的人,念念不忘一段面目全非的往事,着实可怜又可恨。
苏清燕可真是活该。
于是她难得好脾气地笑了笑,完全不在意老孙火药味冲天的语气,弯起一双极漂亮的狐狸眼睛,打趣道:“老孙,我知道一个月有三十天。这不用你告诉我。”
门卫处老孙不喜欢这个永远漠视校纪校规的人,苏淼的漂亮在他眼里也因此变成了带着劣质香精的添加剂,他敲了敲手里拿的教尺,“天天有你还挺自豪。”
苏淼偏了偏头,态度恶劣地笑着,不以为意,“这不说明我全勤吗?每天都来。”
难得的好心情让苏淼觉得和老孙斗嘴,把老孙气的直敲教鞭,也变成了一件有点乐趣的事情。苏清燕爱不爱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发现在苏清燕的半辈子里,在她追逐所谓爱情的半辈子里,反而没有一个人爱她。苏清燕把她抛弃了,到头来什幺也没得到。这是一件过于荒唐和可笑的事情。
苏淼晃了晃挂在肩头的校服,愉快地哼起了调子,如果有一天,苏清燕回头要苏淼爱她,苏淼想,她也要同苏清燕那样绝情、那样狠心。
“你还笑?手伸出来!”
老孙见苏淼一点悔意也没有,更加生气地将教鞭抽在苏淼手掌心。苏淼边伸着手,边安静地踢着脚下石子,以至于那打在手心的痛都不算什幺大事了。
苏淼偏着头,青绿色的灰尘和老孙的唾沫在夏日黄澄澄的阳光里飞扬。不经意间,她瞥见一个女生抱着一沓卷子急急忙忙地从教学楼阶梯上小跑着下来,走向她。
远远望去,那个女生带着一股清隽的书卷气,乖巧可人,苏淼想了好一会儿,但她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女生是谁,或许是哪个成绩出类拔萃的三好学生。
女生礼貌地向老孙鞠了一躬,示意她来领人,“孙老师好。”
老孙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被孙淼气的粗了半截的脖子顿时收了回去,停了教尺笑眯眯地问,“你是哪个班的?我登记一下。”
女生将校牌取下来,放在登记册前,“白文一,高二理科一班。”
阳光下,老孙笑的脸上褶进去好几层,忙踹了踹苏淼,似乎不愿这乌烟瘴气的人多呆一秒,染浊了清早爽朗的空气,也似乎是不愿耽误好学生一刻学习的时间,“一班啊,好好!去吧去吧。”
苏淼挑了挑眉,踩着翩跹的步子像一只蝴蝶般轻快地跟上白文一,走两步又回头对老孙挑衅道,“明天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如果暴跳如雷的老孙以及他极速转变的态度,能让苏淼在百无聊赖的生活里窥找到一丝丝的乐趣,那幺她就愿意不愿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用迟到来挑衅规则。
这是多幺恶劣的想法,苏淼正为她窥见人性的一角而感到愉悦,正巧擡眼瞥见白文一皱起的眉心。
白文一顿了下脚步,缩起肩头,将头埋在胸前抱着的卷子里,有意地与苏淼拉开了距离。
像是在撒欢时被人泼了盆冷水,而这水又臭又腥,方才挂在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苏淼眯起眼打量起她。
在十二中学里,“苏淼”这两个字是最叛逆与迷幻的代表,让人听了闻风丧胆但又让人觉得腐烂般的辉煌。
所有人对苏淼都有着天生的恐惧与排斥,苏淼能感到白文一凌乱的步子下的震惊与嫌恶的情绪。那恶作剧的愉悦突然像卡在喉咙里发臭的苍蝇,无法下咽,泛着恶心。
苏淼开始有点烦躁,去他妈的白文一,她想立马转身去厕所抽根烟。但在校服裤兜里攥着烟盒时,她又放了回去,至少她还是有些在意别人的看法,哪怕只是微末的在意。
她想,显而易见的,自己的确是不良少女的典范,人们眼中的人渣,不学无术的混混,也不知道为什幺还心存侥幸,侥幸的希望能有一个人,不再带着偏见看她。可转念一想,这和苏清燕愚蠢的天真又有何不同呢?
用着仅存一点的毅力,苏淼忍住了。她松开烟盒,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拨开一条塞进嘴里。
“吃吗?”
嚼了两下,抽出一条递给白文一。
“不……不用了,谢谢。”白文一像是吓了一跳,挪了两步,距离拉地更远了。
苏淼识趣地把口香糖塞进盒子里,“哦。”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爬完四层楼。恰逢大课间,所有人都扒着栏杆,放着一天当中唯一的风,闹哄哄的一片,她们的沉默似乎融不进这种吵闹的气氛中。
一声拐着弯的哨声从走廊尽头又尖又刺耳地传来,苏淼望去,有人蹿进班级后门兴奋地喊着,接着又跑向下个班级传话。接二连三地,整栋楼学生从教室里涌出,探出头爬在栏杆上向某一个方向张望。
有人趴在窗边敛声,朝教室里挥手,随后指了指楼上那层走廊的尽头,“宋萱萱要告白了,宋萱萱要告白了!快出来看,宋萱萱要和谢沚告白了!”
转过楼梯角,苏淼又上了一层。在教学楼的另一头,阳光将走廊斜斜地照出一寸小角。
那个女孩整个人站在莹莹的光中,肩头盖上一层金灿灿的轻纱。看得出来,女孩娇小可爱。扑簌的睫毛上下颤动,紧张地紧咬粉嫩的唇,还时不时、不安地摩挲着浅色的信封。
苏淼极其有耐心地看着,干脆停了下来,慵懒地靠在栏杆一侧。这种纯情又羞涩的校园恋爱戏码,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苏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文一,她想请会儿假,让白文一先走。但不经意地一瞥中,她发现女生脸色比见到她时更加惊恐。
白文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走廊那头阳光下那个女孩的身影,眼中那潭水开始静止,又开始疯狂生长绿色的海藻,海藻上停着的蝴蝶开始煽动着翅膀。
比观看校园纯爱戏码更加有趣的事情被苏淼一不小心找到了,她愉悦地笑了,她太熟悉那种糜烂的绿色和煽动翅膀的蝴蝶。七情六欲都在那一潭水里发酵、变味。
苏淼盯着白文一不合时宜地、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充满恶趣味地贴在她耳侧,过于直白地点出,“你嫉妒了。”
白文一被吓地一瑟,缩起肩头,顺而耳根爬上潮红,躲闪着苏淼一眼把她看穿的眼神,轻轻抿了下嘴,十分僵硬地转身扭开步子。苏淼耸了耸白文一,将她往前推,推入阳光下。白文一只瞟了一眼就立刻把视线转开。
阳光照不到的教室后门,男主角姗姗来迟,他不紧不慢地收笔合书起身。
“谢沚来了!”
像是蝴蝶振翅后,海啸般的轰鸣。走廊上霎时探出了无数颗脑袋,看得出来这场八卦盛况在这个学校里空前绝后。
苏淼弯起眼睛视线从远处又落在白文一脸上,“原来你喜欢他啊。”
走廊那头,女孩清澈的眸里逐渐倒影出一张少年的面容,那剑眉下一双温柔的桃花眼,干净、纯白、透亮,要是笑起来,似乎世界都会明亮吧。
可苏淼不喜欢这样的眼睛,因为那样的眼睛总能骗人。
告白的女主角底气越来越弱,涨红了脸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苏淼在一旁看的突然失去了兴趣。
过家家都没有这幺墨迹,有这时间孩子都能会爬了。
也许是过了一个世纪,在白文一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中,女主角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我……我喜欢你!”,宋萱萱将情书举过头顶,慌慌张张鞠了一躬,“做我男朋友好吗?”
男主角似乎是静止了,安静地沐浴在光下。宋萱萱小心翼翼地擡眼,看着谢沚,他额前耷笼着细碎的黑发,风一动吹露了他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神色。
苏淼浑身的叛逆因子都在叫嚣,她觉得这一幕太过刺眼,那两人看上去太过般配。同时她又为白文一刚才对她的恐惧和嫌恶耿耿于怀。
苏淼侧过头恶劣地笑了笑,“既然你喜欢他,那我帮帮你好了。”
迷幻后现代炸裂的鼓点好似响起,绿色的波浪长发也跟着荡起来。阳光里,苏淼嚼着口香糖,牵着白文一,她眼中有无数次反抗规则的叛逆,迷离又厌世。连带着脚上那双穿了很久的帆布鞋都跟着染上了腐朽又瑰丽的色彩。
她好像永远是目光的焦点,绿油油的头发亮的刺眼。
白文一被苏淼拉着,一停一顿地跟着,她心里海啸卷着巨浪,除了嗡鸣只剩下空白。这大概是她这一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
苏淼大摇大摆地在男女主角面前停下,弯起眼睛笑了笑。
白文一不知道苏淼要干什幺,有些茫然地、一寸目光不敢挪开地盯着苏淼,也只有盯着苏淼才会让她在未知的走向中获得一点安全感。苏淼那双眼睛漂亮极了,不笑起来时艳丽中带着厌世,稍微蹙起一些弧度又让人觉得没那幺疏离。
而现在苏淼正恶劣地笑着。
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吹了一个泡泡,而后明目张胆地将吐出的口香糖捏了捏,随手粘在宋萱萱那封粉嘟嘟的信封上。
宋萱萱猛然擡头,惊愕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苏淼顺手懒散地将她举在谢沚面前的情书抽了出来。
而后极其挑衅地挥挥两只手指间夹着的信封,她像极了来自地狱浸染着邪气的艳鬼,恶劣又顽皮,霎时间阳光都被她染地昏了。
“磨磨唧唧,不就是表白,我教你。”
苏淼偏头意指宋萱萱,又转身看了一眼白文一。随后她勾过故事男主角的后颈,轻而迅速地在嘴唇落下一吻,草莓味的吻。
她只是在柔软的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甚至连舌头都没有伸。这在苏淼认知里算是最纯情的一个吻了。
“学会了吗?”
学校由哄闹变成一片死寂。
苏淼终于在肆无忌惮的恶作剧中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此时此刻,所有人似乎把惊讶这个表情叠加了一次又一次了。
苏淼愉悦极了,转着手中的信封,趁着故事的主角还没反应过来,拉着白文一扬长而去,走到走廊的另一头,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了马伟国办公室的大门。
“砰——”
白文一是在苏淼巨大的踹门声中惊醒,她还清晰地记得苏淼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和极度挑衅的眼神,让她站在门口一步也不敢挪。
办公室里,只有马伟国一个人。他正擡着水杯,被吓了一跳,茶水泼了一桌,卷子上冒出几根茶叶,让笔记顿时晕了一片。
“你要死吗?苏淼!”
苏淼懒懒散散地跨进门,将宋萱萱的信封随手拍在桌上,拉开凳子自己坐了下来,“有早恋你不抓,喝什幺茶。”
“给我滚起来!”马伟国拎起信封扔在一边,嫌恶地皱眉瞟了一眼上面黏着的粉色口香糖,随后踹了一脚苏淼坐着的椅子。
“白文一,卷子给我,回去上课吧。”
白文一这才从门口挪过来,绕过苏淼将卷子端端正正放下。苏淼一听,立马起身跟着白文一身后准备溜走。
“让你走了?”马伟国头也不擡,苏淼起身的半步还没伸出去就被马伟国拦下,他太清楚苏淼的脾气了。
苏淼总算不那幺叛逆地听话坐下。
铃声响起,方才还聒噪的学校蓦地沉寂了下来。苏淼撑起下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桌面,等待着他接下来说什幺,她知道无外乎是些教育她的重复过一遍又一遍的话,但苏淼还是准备极其给面子地、耐心地听下去。
马伟国敲了敲桌子,开始清算起苏淼的恶行,“迟到,逃课,逃学,挑衅老师。我不知你还要自暴自弃到什幺程度!苏淼,你身上大大小小的过也记了不少,在这样下去,你是想退学吗?”
“我真不知道你怎幺想的!”马伟国说到激动处,从抽屉里翻出一沓文件,扔在苏淼面前,“你自己看看,一个小过,一个留校察看,还有大大小小的缺考逃课迟到的处罚记录,你来学校是来干嘛的?混日子?对得起你自己吗?”
苏淼拿起文件懒散地翻了翻,她已经忘记了当时逃课的时间里具体干了些什幺,但一大部是为了去赚钱混口饭吃然后顺便将苏清燕从一个个男人窝里拽出来。苏淼有些失神,勉强笑了笑,叹了口气,“老马,我和他们不一样。”
在苏淼得不到偏爱的日子里她永远无法无忧无虑地活着,当同龄人安心的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饿死,苏清燕会不会被她的男人揍地奄奄一息。
“我现在还来上学,是因为你劝过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去打工了。总归也饿不死。”
这话像是在马伟国气冒了烟的头顶上浇了一盆冷水,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响才叹了口气。
马伟国还是缓了语气,又看到苏淼脖颈上的痕迹以及脸上未消的巴掌印记,有些心酸,“那至少也要把书念完。饿不死,但肯定也过不好。你还太小,我不希望你为了生活,为了钱,走上回不了头的路。”
苏淼知道自己是个狼心狗肺的烂人,但再狼心狗肺,她也能感受到马伟国对她真心实意的关心,真心实意的为她好。其实很早之前,苏淼就辍过一次学,那时她连书本费都交不起,可马伟国还是找到了她。
那天冷到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马伟国给苏淼做了顿饭,四菜一汤。这算是她从出生以来吃过最隆重的一顿饭。苏淼冻地拿筷子的手都在哆嗦,但热汤从食管流进胃里,是暖和的。马伟国为她交了书本费,又塞给了她几百块钱生活费。
苏淼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透过升腾的热气里,马伟国热泪盈眶又真挚的眼睛。
“就算为了自己。”
“马伟国,这样挺没意思的,你又不是我爸。”
苏淼起身,她不想和马伟国谈论这个事情,因为苏淼想逃避,除了辍学还有第二条可以选择的、更好的生活方式,她自暴自弃地不再想上学,但她又想通过挑衅这个世界,获得其他人包括马伟国的一点偏爱,哪怕是一点施舍的怜悯,她太矛盾了。
终于,苏淼有限的耐心告罄,她单方面宣布这场谈话中止,她逃似地出了办公室。
晚夏的风格外燥热,苏淼背靠在厕所大开的窗户旁,心情烦躁地抽着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那盒烟她还是从苏清燕的男人家里顺手拿的,一口下去又烈又呛,随着窗外扫过后颈的风,激地她额头开始冒汗。
苏淼大口喘着气,急忙转身将身子探出窗外,像搁浅的鱼,贪婪地汲取氧气。
转身间,就看见对面那窗户旁也有个人,懒散地双手交叠,趴在窗上,一身黑色无袖背心,肩头随意地挂着校服。阳光从窗沿斜斜地射下,将他的棱角打磨的锋利,细碎的头发搭拢在额角,随风吹起,他眉尾的骨钉映着金色的太阳光。
他正抽着烟。苏淼对上了对面那人的眼睛,于是他弹了弹指尖的烟,笑了。
苏淼这才想起,对面是高三的教学楼。苏淼擡起夹着烟的指尖,向他示意,那人浑身上下一股子野性,那种野性她太熟悉了。
只是一个眼神,苏淼就知道,他们是一类人,恶劣又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