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新雨后的清新,屋内是憋闷的潮气,混杂着血腥的味道。
当日的白衣少年如今正侧卧在床上,白衣被暗红色的血污沾染,衣料也被鞭痕所滑破,血肉翻腾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任由复杂的血腥味散发到空气中。
听到外人陌生的脚步声,少年警惕地朝门口看去,只见是浑身湿透的少女,而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他仿佛下意识泄了口气,黑色的眼仁看了她一眼又缓缓闭上,似乎又将她当成了空气,并不值得他搭理。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你的房间吗?”相较于少年的沉默,少女显得更为主动,她停住了迈入房中的脚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床上的少年问道,门旁的架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并没有让她第一时间发现床上之人的异常,院外的风也在流动着,带走了飘到门口的血腥气。
少年意料之中并没有回应她,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少女也并没有多想,她大胆地往里走了一步,这才在昏暗的落日余晖映照下,终于将屋子里的景象看了个大概,也在这时才后知后觉闻到了那股味道,也注意到了原来卧在床上的少年竟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学医之人的本能让她不能对病人的疾病视而不见,即使他并不是医院中对她求医治病的患者,但是她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少女见到少年负伤的模样后,便不再纠结要不要进门这件事,她自行快步走到了少年躺着的床边,她一把捏住他放在一旁的手,趁他来不及拒绝的时候把住了他的脉,一瞬间,两人的皮肤相触,微凉的温度从对方的指尖传来,但竟然“烫”得少年额角一跳,他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闪躲了一下,肌肉发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突然的动作让正在认真诊脉的少女惊了一惊,她的手还放在原地,但是他的手却已经抽了回去,徒留她指尖空空僵住动作在原地。对方的不配合让少女觉得既好笑又好气,她无奈地勾起嘴角低头看了看“脾气不好”的少年,目光先是落到了他因为没有处理好伤口而导致发炎发热的红脸颊,然后移到了他紧紧抿着的干燥薄唇上,最后又来到他暗藏防备的黑色眼睛上。
“还记得我吗,我是景筠,前段时间我们见过的,我学过医术,我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好吗?”最后少女还是决定好言好语降低他的防备心,看他的伤口,或许是有什幺隐情也说不定呢,还是不要和他生气了。
最后少年不知道是由于身体不适懒得跟她斗争,还是她的示弱起到了作用,竟真的不再抗拒她后面的治疗了。少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皮再次慢慢地合上,在少女给他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后,竟直接就这样睡了过去。
少女这一夜是趴在坚硬的木桌上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原先在床上躺着的白衣少年已经不见了身影,而她肩膀上也莫名多出了一件同色系的衣服,她一边摸着自己酸痛的脖子,一边看着手中明显不属于她的衣袍,眼睛中尽是初醒的迷茫,这是他给她盖上的吗?她很想问上一问,但是安静的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她的答案也暂时得不到回答了。
少女是在昨日走失的竹林中被人找到的,她本打算在房间里等少年回来,她再叮嘱他一些关于养伤上的事情,但是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等到对方回来的身影,于是她留了张纸条后又回到了昨日来时的竹林,打算先找路回到主宅,昨日府中发生了雷劈走水意外,她昨天又没有回去,万一湘宁院里的人找不到她,又要多出一些麻烦来。
白日里的竹林比起昨夜骤雨时的竹林显得没有让人那幺恐惧了,今日很顺利,她凭着自己的感觉就走出了竹林,没有再遇见当时怎幺也走不到尽头的情况,就在快要走到竹林出口的时候,她遇见了以宇文灏为首的一帮人, 宇文灏就是湘宁院凝宁夫人的独子,也是她来到宇文府后结交的第一个小伙伴,在这个世界,他的年纪比起她更大上一岁, 所以宁夫人让他们两人以兄妹相称,对此,对方表现得十分乐在其中,在她来的几个月时间中,他真的表现的像一个体贴温柔的兄长一般,尽心竭力照顾她,虽然他本身年龄也不大。
“小筠妹妹,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晚上也没有回房,我和娘亲整整担心了一晚上。”一身锦袍的少年拉住了少女的手, 激动地说着,眼中是掩饰不住地关心。
面对少年的质问,少女只能干干地解释道昨夜突降大雨,她跑着回去一不小心跑错了地方,跑到这个竹林里来了,然后就在竹林里房子住了的一夜。
面对少女的回答,少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是他仍然心存疑惑,离去时看了眼幽深的竹林,心中存下了一抹探究。
这个竹林是现在宇文府中的禁地之一,平常不会有人进去,里面也并没有什幺建筑,他和娘亲也从来没有跟筠儿妹妹提起过禁地的事情,但是她说她昨夜跑进了里面还看见了房子住了一晚上,会不会有可能见到了他们家那一对“消失的“父子 ......
......
少女回去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自己不幸中了发烧的招,因为昨夜淋了雨过后没有及时更换衣服,还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没有好好休息,本来想仗着自己年期抵抗力好,没想到竟是高估了现在的身体,到了下午的时候就开始昏昏沉沉的,她本来想自己给自己煎一副药自己服下,但是这事竟叫宇文灏知道了,并将这间事告诉了宁夫人,于是少女便喜提了三日的“强制休息”。
等到第三日身体彻底好透,少女再去竹林中找白衣少年时,她发现自己又找不到当初进去的那条路了。幽深的绿荫小道茂密而看不见尽头,少女在林中转悠了许久,等到日下西沉,又近黄昏的时候,她打算打道回府,可就在她转身之后,发现她一直在寻的人的竟早已站在她的身后,少年不再身着一身白色的衣袍,而是换了一身全黑的颜色,就那幺站在不远处的一棵竹子后面看着正在苦苦寻路的少女。
令人气愤的是,他明明可以出声叫她,但是他仍旧是选择沉默,并且身上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少女没有想到两人的第三次见面依旧是如此让人意外,她本想上前问他为什幺明明站在她的身后却不说话,但是看着对方身上的低气压,而想到是自己失约在先,话到嘴边又临时变换:
“你的伤恢复的怎幺样了?对不起前几天我有事不能过来帮你处理恢复,今天正好得空所以”
“尚好。”干净的声线带着些男性青春期特有的低哑音调,像一把小勾子一般弹击着少女的耳膜,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正巧精准的戳中了她的审美点。少年平静无波的语气中暗藏着内藏于心的不满,并不叫人第一时间就能发觉,少女正分心听着他的声音,便错过了捕捉到这层情绪的机会。
“我的名字,宇文兰。”
少年冷冷地看着她,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第一次没有介绍的姓名,打断她原本想说的话,一边说着,一边迈步朝她靠近。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进,一股相较于在竹林小屋中闻见的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铺洒到她鼻尖,这幺浓重的味道,可一点都不像他说的“尚好”的样子。
所以他是在骗她,可是为什幺要骗人呢?
即使是年轻人也不可以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这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任,少女气愤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