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筠靠在宇文兰的胸膛上与他聊着天,可是没聊一会儿,她便觉得身体越来越重,迟到的疲惫感席卷上了她的整个身体,将她带入了梦乡。
今夜,她又如同往常一般做了一个有关自己的梦,但是这个梦与平常她做的梦不太一样,这一回她梦见的是真正“少年时期”的自己。
梦境发生的地方是四洲大陆最北之地北洲的宇文府。
宇文府在四洲大陆上以至纯至阳的武学流传于世,让宇文氏这个名号声名远播之人正是宇文兰的生身父亲宇文阳泽,在此之前宇文府只是一个普通的钟鼎之家,因为祖上出过保家卫国的将军,所以家族中就流传下了习武的传统。
景筠梦见的宇文府此时已经成为了显赫一时的武学之圣,前来拜学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家族中的天才宇文阳泽此时却已经隐身不再教学了,听说,前几年他与他的结发妻子分道扬镳,此时性格大变,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在梦中她依旧是同名同姓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更为年轻,更稚嫩的自己,看模样,有些像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样子。
烟雨时节,绿衣少女托着下巴坐在府院后门的门槛上看着街头上行人的来来回回。一场骤雨来的突然,出行时没有带伞的行人纷纷行色匆匆跑回家,赶不回去的或是跑到屋檐下躲雨,小摊贩也急急忙忙收拾起自己的谋生的工具们,一边抱怨着一边的慌乱动作。
相比起宇文大宅的清幽,门外的市井街头更有生活的气息。雨落天凉,却也让空气更加清新,不大的雨滴低落到地上的石板上,在坑洼出溅起了一团水花,也溅到了少女的脚面上。
雨水顺着鞋面上的布料渗进了里层,让少女的皮肤上感觉到了凉意,她努了努嘴巴,面上透出被打扰的意兴阑珊。
少女起身拍了拍屁股,正打算关上后门往里走,但是她也没有带伞,只能冲过雨帘回到府中的主宅,正当她准备跨入雨中的时候,突然间,看见了一道白色的挺拔身影侧身对着她站在了她前面的不远处。
少年一双黑耀石一般的乌瞳,浓密而恰到好处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下面配上一张不点自艳的潋滟薄唇,虽然一袭白衣为他增添了清雅的气质,但他淡漠的眼神,以及高冷的神态,无不在无言地诉说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少年宇文兰独自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坠落下来的连成珠线的雨帘,清脆的雨滴声砸到瓦片的声音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愉悦,虽然身体上的伤口还在泛着阵阵痛意,但是这些痛也尚且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是好久都没有出来过看看这外面的景色了,原来又到了一年之中那个女人离开的时节了,也难怪宇文阳泽最近对他下手越来越狠了。
少年边想着觉得有些好笑,便笑出了声,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陌生的脚步声,慢步的沉重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过外人,勾起了他心中残存的好奇心,少年转头看去,便看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容貌清丽的绿衣少女,她也正睁着水润的眼睛,并且毫不遮掩其中的好奇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好像没有在这个宅子中见过你,你叫什幺名字啊?”声如其人,少女用娇软的声线问他,见他不答,于是像突然想起什幺,主动对他介绍自己的身份。
“ 啊,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景筠,春和景明的景,竹子的筠,算是湘宁院的客人,我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你,实不相瞒,我见到你感觉挺面善的,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啊。”
少女看着他弯起眼睛朝他笑道,并发出了结交朋友的邀请函。
面对如此直接又热烈的交友邀请,少年当时的做法十分不解风情,他无视了少女的话,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仿佛是厌恶她打扰了自己的独处空间,竟不说一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徒留少女一人在走廊上风中凌乱。
少年景筠和宇文兰的再一次见面同样是在一个雨天,距离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一周时间了,那天暴雨疾风,少女原先在府中的湖心亭上小憩,但是一不留神就已经睡到了日暮西沉,她没有看到黄昏,而是在昏沉的睡梦中被一道响雷惊醒,她惶惶然睁眼,却见湖面上都被疾风吹出了一道道带着力度的波纹,没过多久,一道粗壮的闪电也从天上劈下,大地瞬间被阴阳两道光线分割,紧接着,轰隆一声,不远处的楼阁顶上冒起了白烟,再接着,整个宇文府开始传出嘈杂的声音,在湖心亭这边可以听到, 院中的下人们在喊着“着火啦,救火啊!”
少女不敢独自一个人呆在这易被雷电劈中的湖心亭之中,便迅速扯着自己的裙子沿着那条唯一的小路往回跑去,但在此时,大雨骤降,将跑在路上的她淋了个正着,随着暴雨的到来,天色也在短时间内变黑。少女一边狼狈地用手挡着雨,一边跌跌撞撞往回跑,由于过暗的天色,让她一个拐弯跑错了一个路口,当少女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进了一个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竹林,雨水顺着皮肤流入她的眼睛,少女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恐惧渐渐从她的心中升起。少女看着眼前没有出路的林子,下意识后退着脚步,但是猛然间一个脚滑,让她失去重心摔到了地上,她的掌心也正巧按到了一块不规则的小石头上,破皮流了些血。
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意外受伤的手,等她再次擡头看周围的时候,看不到头的竹林似乎发生了些什幺变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似看见了前方尽头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院子。之前的瓢泼大雨下着下着也有了变小停歇的趋势,她擦了擦额前的雨水,朝着前方的院子走去,希望那里会有人住吧,这样她还可以问个路。
小院看着近,走起来却是不近,等到少女走到院子附近的时候已经近半个时辰过去了,大雨已经在不久前就已经停歇,她敲了敲并没有关合的小院大门,没有听到人声应答,便以为是一个空闲的院子就这样推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也如她想象中那样,院中杂草丛生,并不像有人打理的样子,这样一来她的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因为这意味着她很可能就要留宿在这里一个人过夜了。
少女一边安慰着自己,也许湘宁院会派人来找她,但是她也只是这样想想,毕竟宁夫人最近身体不好,她没有这样的精力时时刻刻照看着她,而她的小伙伴也要照顾他的母亲,也许也没发现她现在跑丢了吧。
少女安慰自己这也算是她人生中难得“惊险”的经历,她走到院中一间相对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房门面前往里推开,打算就在里面将就一晚。
年久未修的门板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吖声,外面微弱的光线也随着门的打开照到了房间内部。
只见空荡的房间内,放置着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而在那冷冰冰的床上,正躺着当初雨天廊檐下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
在开门的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接触,撞击着无言的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