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

介于郑秀宁不是纵乐的人,徐怀柏又带了乔烟,于是在柳清轩结束后一众人就没有再换场子了。

谈生意这种事,一般都是在娱乐消遣中达成的,吃饱了,去的就是某些特殊服务的场所了。

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徐怀柏没少去过,但他从来不碰那些女人,嫌脏,满身的脂粉。

也是这样,他大约是圈子里为数不多的不包养女明星,对之避之不及的贵公子。

多数时候他待不了多久就要借口走,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用这法子巴结他了。

海城是中央文件下一处重点建设的沿海城市,原本就高校耸立,近年来发展飞快,正森不少子公司都搭上了这一顺风车。

只是不比首都的人脉来的方便,发展要慢一些,所以徐怀柏就过来了。

除了文旅建筑,还有外贸,服饰,文娱等规模偏小的产业,他也才刚刚经手。

徐父刚投资了印尼的一个珍稀金属冶炼项目,便有心在港口城市扩张,方便对接国外产业,开阔新市场,时不时一个电话清问他是常有的事。

海城以后除了文旅,进出口也是个大饽饽,早日部署,对正森百利而无一害。

多日的忙碌,加上酒精的催化,徐怀柏揉了揉眉心,走路竟有些虚浮。

他的车就停在巷外,乔烟本来拉开的是副驾的门,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来,把门推了回去。

“会开车幺?”

徐怀柏站在她身后,胸膛若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脊背,低头浅浅吐息在她的发顶。

有些痒,乔烟往一边偏了偏,“你没叫代驾?”

“忘了。”

“可我很久没开过车了。”

“为什幺?”

乔烟不仅考过驾照,还有一辆代步的沃尔沃,那是外祖父送她的礼物,可惜她运气实在糟糕,一年不到就被人追了尾,还产生了纠纷,以至于修好后她就不想再开了,扔在T大停车场吃灰。

叶棠说她暴殄天物,好歹一辆豪车,扔在大学停车场万一哪天被人偷了怎幺办。

那会儿她在核对实验数据,非常不走心地回,“那就祝他天天被追尾。”

反正她是不想再开车了,心累。

乔烟长话短说地给徐怀柏陈述完,摆出一个非常无奈的表情,“多亏了那位吉普车主,我再也不想自己开车了。”

徐怀柏轻笑一声,但还是半推半就地把人推上了驾驶座,哄道,“放心,没人吵得过我。”

“可是我手生。”她挣扎道。

“熟能生巧。”

“真不能叫代驾?”

“这儿太远,我有点喝多了,等不及。”

说完,他已经给乔烟赶鸭子上架,倾身过去给她系好安全带,手撑着下巴尧有兴趣地盯着她,“试试?”

“我……尽量。”

她的包还搁在腿上,还是上次那个黑色小方块,徐怀柏顺手把它丢到后座,“行了,开吧。”

“我怎幺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别血口喷人,女朋友。”

他今天称呼了她很多次“女朋友”。

乔烟猜不透他的心思,以前刚在一起的时候,徐怀柏压根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在一起了。

就比如放学后她去叫还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徐怀柏,后者被叫醒一脸迷茫地看着她,问,“你找我有事?”

她足足盯了他有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应声道,“下课了?这幺快,走吧。”

然后又跟什幺都没发生一样,熟稔地揽住她,两人一起回家。

*

车子缓缓启动,乔烟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路状,手心搓捻在方向盘上,缓解手生似的。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正是车流量高峰期,但柳青巷位于不那幺发达的老城区,入了夜店铺关门,人就少了。

路上其实没几辆车,时不时有两三个行人走过,但耐不住她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眼神都不敢分给别处一个。

徐怀柏觉得看她这副样子莫名有趣,仍保持着看戏的姿态,手撑着下巴,还不忘骚扰她。

“乔烟。”

乔烟不应,他又喊,“乔烟。”

“乔烟?”

“烟烟?”

“你闭嘴。”

她终于应声,眼神还盯着前方,车开得很稳,但也很慢,她瞥了一眼后视镜咬牙切齿,“来不了车就乖乖的,不要骚扰司机。”

“谁骚扰司机了?”

徐怀柏理直气壮道,“我明明骚扰的是我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况且这也不算骚扰吧?”

乔烟毅然决定,接下来不管他说什幺都不应,不跟醉鬼计较,并且贯彻落实,真就没再搭理他一句。

醉鬼被冷落,倒真是安静了,前方要转个弯,她没空瞟徐怀柏,车子打了灯,减速转弯。

“啊——”

一声尖叫,接着是巨大的一声“嘭”,这辆顶配奔驰猛地冲撞上了转角处的花坛,车头狠狠跟路边的榆树亲密接触,抖落一身叶子。

乔烟懵了。

“哈哈哈哈哈——”

徐怀柏笑得肆无忌惮,手还紧抱着她的腰,他刚刚突然整个人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乔烟,一手酿成了这副惨案。

“你被吓懵了?嗯?”

他还在笑,眉眼都笑成一团,跟条拆家成功的哈士奇似的,没心没肺又傻兮兮地幸灾乐祸,全然没顾及身边人越来越低的气压。

乔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告知自己不生气被狗气死了谁偿命,一边想做一道碳烤哈士奇。

“乔烟?烟烟?真被吓懵了?我……”

“你给我闭嘴。”

唇上忽然被摁上了一只手,触感虽是熟悉的柔软,但力道实在大,给徐怀柏的后半句捂了回去。

这还没完,乔烟早就解了安全带,把他推回副驾就爬过去坐在他身上,空着的一只手狠狠蹂躏着他的狗毛。

她发泄似的揉着他的头发,扯着头皮浅浅地疼,声量拔高,“徐怀柏!我今天就弄死你!”

他的嘴被她捂着,发不出声音,但明显在笑,露出的双眼弯弯,满是得意。

“笑!再笑!我就把你脱光了扔这儿让你跟警察叔叔亲切会面!”

“你就作吧你!气死我了,我就是要跟醉鬼计较,今晚你就睡大街吧!”

徐怀柏虽然醉了,但好歹还有意识,知道自己惹乔烟不高兴了,除了在笑,倒也乖乖任她欺负。

其实看着她气呼呼坐上来撒泼的样子,他还觉得挺好看的。

“嗯,嗯。”

他点头,探出一只被她压着的手上去想护住她的头,以免撞上车顶,但才摸到她后腰就被捉了回去。

“嗯什幺嗯?别动!”

“好,好。我不动,你动,行了吧?”

徐怀柏挣开乔烟的掌心,下巴张脸重获自由后第一句就是插科打诨,他挑眉添油加火道,“放心,只要你喜欢,你上我都行。”

“徐怀柏!”

乔烟喘着气,觉得他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

刚刚一系列发泄举动已经耗费了她太多力气,披散的长发变得散乱,几缕垂落面颊,随着她的呼吸浮动。

“嗯,在呢。”

他应声,轻轻拨开了作乱的长发,挽去耳后,含笑带情的桃花眼深深地看着她。

她的气消了不少,见他这副样子却仍忍不住动手动脚。

乔烟捏住徐怀柏的脸,语气故作冷硬,“这次就先放过你,再有下次,我真就把你丢路上。”

“是。”

他侧头,捉住她的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灯晕下映出水痕。

“我再也不敢了,烟烟。”

*

“乔烟,你猜我刚刚刷到个什幺?”

实验室内,周遥神秘兮兮地从手机里擡起头来,乔烟视线移开电脑,瞥向她,“你组会报告写完了吗?陈老上回可是特意钦点你。”

“诶,不急嘛。”

她举着手机就凑过去,温如许正站在超净台边理着器材,闻言擡眸,眼底晕开浅浅笑意,“现在是不急,过会儿就要这求那求了。”

周遥摆摆手,“那就过会儿再说嘛!烟烟你看这个。”

微信界面上,一条用户朋友圈位于正中,是一条吐槽。

“哈哈哈哈你看,我朋友上周失恋开车兜风,结果兜到老环城路,前面的车突然失灵了撞上花坛。他加速过去想看看出什幺事了好帮忙,结果你猜这幺着?”

周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乔烟一边看,一边听她添油加醋。

只见朋友圈下面还有张配图,黑色奔驰上盖着浅浅一层残叶,原本不透光的深色车窗却因路灯照映影射出内里重叠的人影。

虽然模糊,但也能看个大概,副驾上,长发女人跨坐在男人身上,两人没接吻,只是动作激烈,女人扒着男人撒泼。

配文是这样的:

……没有偷窥的意思,只是,原来我还有一天能遇见为爱撞花坛…

以及,爱护海城,人人有责/微笑

“这是我在电视台的同学,好惨一男的哈哈哈,失恋就算了想做好人好事居然还被莫名其妙塞了一把狗粮!”

乔烟轻咳一声,面上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嗯,他挺倒霉的。对了,遥遥,青欣路那边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听评价还不错,我打算买两杯,你要喝什幺?”

“啊?我看看。”

说着就凑过去,看着乔烟的指尖在屏幕上划拉,果然一个店铺界面出来了,卖相都很不错。

周遥一下就认真挑选了起来,乔烟的注意力却还在那张照片里。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跟徐怀柏,以及她非常庆幸昨晚路过青欣路时注意到了这家新开的奶茶店。

“温如许。”

乔烟忽的想起他来,侧身叫他,“你要喝什幺吗?”

温如许刚收拾好器材,换上了白大褂,正戴着消毒手套,“跟你一样就好。我打算去一趟细胞房。”

“啊,是,我差点忘了下午有个大实验。”

实验时间很长,可能得熬个通宵,乔烟是得意忘形了,才会忘记这样的事,于是她丢下手机给周遥起身,“对了,我也得去看一次细胞状况怎幺样。”

“那我在外面等你。”

温如许笑笑,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她见状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成了个莫名其妙的邀请。

无名的尴尬满上心头,那天晚上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尤其是他那些话,还有那个眼神。

乔烟顿了片刻,起身去换衣服。

*

走出门的时候,温如许站在离门口前三步左右,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什幺东西。

他身材挺拔,脊背挺得笔直,站在背光的地方,模糊了边角,温柔气质更甚。

乔烟走过去,没出声,他已经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身来,朝她一笑。

“抱歉,阿烟,可能临时有点别的事。”

温如许晃了晃手里的纸张,“刚刚陈老来过,托我替他送份文件去校长办公室。但我不太熟,或许可以邀请你一起吗?”

这是实话,T大占地面积广跟容易迷路是出了名的,像他们这种整天实验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真没好好走过。

但乔烟是去过校长办公室的,因为外祖父的原因。

于是她点头,“走吧。”

走在萧瑟秋风里,还是有些冷意,乔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才发觉天空漂浮的黑云,秋老虎早就收了尾巴。

穿过长廊,走过喷泉池,沿着花团环绕的道路,两人很快到了行政楼。

一路上他们没什幺说话,无非讨论实验步骤,或者天气和食物。

气氛骤然放松下来。

直到谈到叶棠下周想组织他们出去玩的事情,乔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温如许关于叶棠的态度。

被上次电梯事故打断后,就一直忘了。

上了电梯,乔烟看着铁质墙壁上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状似无意地拨了拨耳边的碎发。

“你真的要去吗?你知道的……叶棠喜欢你。”

温如许垂眸,视线落在她撩起长发是露出的一块颈侧皮肤上,白皙细腻,幽幽地泛着暖光。

鬼使神差般的,他擡头看了一眼电梯间的监控,黑漆漆的一片。

“嗯?”

见他久久不回答,乔烟疑惑,擡眸发觉他在看监控,“怎幺了?”

“没什幺,”温如许收回目光,淡然道,“前几天在群里看见个通知,说行政楼的监控坏了,但是修理的事一直没下落。”

说完,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一边走,乔烟一边问,“为什幺?”

“因为后勤主任辞职,暂时没有顶替。”

校长办公室最大,也在楼层最好的位置,离电梯口很近。

他们走出去,就到了一个小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整个学区的景色。

办公室门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后面的人顺手带上了门。

“那是挺……”

乔烟话说到一半,在看清那两个人影时不受控制猛地停住了脚。

温如许显然也看见了,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她,几秒后,他问,“要不我去送吧,你回去。”

“…我在这等你吧。”

她神情冷淡了下来,有种莫名的倔劲儿,深吸一口气道,“我就在这等。”

但温如许没动,反而转过身,身躯挡住了她眼前大半的光。

他低头,眼神专注而认真,他一向很擅长遮掩自己原始野蛮的本性,表露出最无辜的嘴脸。

以至于温如许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矛盾体,却又忍不住沉迷这种矛盾的主动权里。

他凑近了乔烟,后者眉头微皱地看着他,但没有躲,反而直白地面对。

这是他最喜欢她的地方,她的心思不管好坏总是坦荡的,她的无畏都写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

但他不喜欢的是,她也会有一天选择自欺欺人。

“乔烟,”温如许问,鼻尖停在了距离她额头三厘米的地方,气息浅浅,存在感却极强,“你问我对叶棠……那你对他是什幺看法?”

他用了刚刚她的问法,没有温度地反问她。

“你知道的,他这种人,死性不改。”

这句话很轻,又很重,一针见血。

但乔烟此时透着刚刚,看见徐怀柏跟温书予一前一后进去的情景,想起了另一件事。

就是那天徐怀柏害她开车撞上花坛的晚上,他们最后把车开回了柏荟澜山,打算第二天让人送去修。

下车的时候,徐怀柏醉意上了头,坐在副驾上假寐,乔烟打开后座车门打算拿了包再去扶他的时候,在座缝里看见了一串钥匙。

不属于柏荟澜山,也不属于御园,上面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挂件,十分粉嫩。

她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两秒,然后拿了包就摔了门。

徐怀柏被她动作激得一动,模模糊糊地问,“怎幺了?”

乔烟面无表情,“没什幺。”

*

“啧,虽然我上次赌你找不着女朋友赌输了,但有一点我肯定说得没错。”

温书予抱着足足有半个她高的盆栽,翠绿的叶子挡住了视线,让她不得不侧着身子快步走到窗前,嘴里不忘吐槽。

“你就是低情商,低到令人发指。”

她说得牙痒痒,而主人公本人非常不屑,在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后,倚着桌角环视周围。

“知道还对我抱有期待?”

温校长并不在,办公室里是同样巨大的落地窗,到有一层厚重而宽阔的窗帘,堪堪只露出一条缝。

徐怀柏将其拉开大半,窗帘显然很久没有清洗过,浮沉间灰尘抖落大半。

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皱眉道,“这从来不洗的吗?”

“是啊,碍着我们尊贵的徐公子了吗?那可是干得漂亮。”

盆栽被放在角落的窗边,植物长得很精神,每一片绿叶都好似在发光,生机勃勃的模样。

温书予拍拍手,满意地看了看这办公室里唯一的绿色,“果然,生活就需要点绿色。”

“嗯,我看你头上就挺适合。”徐怀柏顺口接过话茬,毫不留情地讽刺她。

“别,我觉得你肯定比我适合。”

温书予再次体会到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完全没有一点点高中刚转学过来那会儿,看谁都含三分笑的礼貌模样。

尤其是他打赌追乔烟的时候,伪装好到了极致。

不过她突然有点好奇,那会儿她偶尔看见过徐怀柏在乔烟面前脸红,原来这个也能装的吗?

她以前一直想诚心诚意讨教,奈何跟他完全好好聊不了三句话。

后来他跟乔烟崩了,他俩就更直接了,多数时候都是徐怀柏完全不走心地跟她上床,泄欲。

只不过比起现在,那时他还是要做一下表面功夫,没少给她刷卡。

说实话,要不是他活好钱多,温书予还真不乐意跟他好这幺久。

哦,也不算是好,只是明面上的相好,私底下的床伴。

现在嘛,要不是某人有求于她,她还真不吃回头草。

“毕竟我不玩男女朋友这一套。”

温书予吐槽,“小孩子过家家,高中玩玩就得了,现在还玩这幺麻烦。”

徐怀柏不语,淡淡地看她一眼,眸色极冷,她不由得心头一悸,连忙转开了视线。

“你挺不识趣的。”

片刻后,徐怀柏开口,伴随着一声毫无温度的笑,“混得这幺开,除了靠你爸,就是靠男人吧?”

“你……”

温书予瞪大了眼,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你什幺意思?”

“字面意思。”

他说完,发现她恨不得冲上来撕了他的样子,便大发慈悲地补充,“下回搭便车,别再落下东西,看着烦。”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温书予明白了,火气顿时消失不少,变得底气不足。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这幺几天你就没发现过?”

“那你怎幺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自己过来拿啊。”

“我一分钟能赚三百万,”徐怀柏睨着她,言语刻薄,“你买多久?”

温书予刚消下去的火又起来了。

她气得直接冲过去,高跟鞋踩得地板塔塔响,恶狠狠地要锤他,擡手就打。

徐怀柏轻松抵住她的拳头,推了她一个踉跄,高跟鞋底与地板摩擦出刺耳声。

“你至于吗你?”

她语速飞快,“怎幺,装什幺良家少男啊?你什幺德行谁他妈不清楚啊?还真玩上男女朋友这一套了,她不嫌你脏吗?”

“你又干净得到哪里去?”

徐怀柏嗤笑道,“对啊,我就这样,那又怎幺着,她喜欢我啊。至于你嘛,跟我五五分,谁也别说着谁。但我问一句,有谁能这幺包容你吗?”

“你的名声这幺大,有谁给你真心实意做舔狗吗?”

“你他妈有病啊至于这幺说我吗?”

温书予气极,偏偏还说不过他,句句都戳到痛处,便撒起泼来。

“我不就是落了个东西吗?你至于吗你?怎幺,她看见了?她给你甩脸色了?”

“那正好!反正她都看见了,你以为她不认识我吗?”

“你说什幺?”

徐怀柏眼神跟刀子似的甩过去,显然也有些动怒,“你跟她说什幺了?”

“还能说什幺?”

温书予没好气,但她终于占上风,态度和缓而尖锐,她讽刺道,“哦,那会儿,你们还没在一起呢。我问她对你有想法没有,她说我喜欢就拿去。”

“然后呢,然后你不就答应跟我叙旧了吗?诶,可是我忘了有没有跟她说过这句话呢。”

“你最好记起来。”

温书予没说错,那天晚上乔烟摔了门,给徐怀柏心头一悸,他本就心细,往后一看就发现了端倪。

但他醉得厉害,整个人晕晕乎乎,上了楼就睡得不省人事,本来想后面再跟她解释,哪成想忙得回都回不去,这几天都住公司。

机场竞标项目方案做了好几版,他看着都不满意,同时又投资了港口建设,而且市图书馆那边也才刚开工不久。

昨晚睡前徐怀柏才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乔烟居然一条微信一个电话都没给过他。

不仅如此,他顺手翻了翻记录,发现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主动联系她,她主动的次数寥寥无几。

各种事情堆积在一起,今天又约了温林也就是温校长,结果还被放了鸽子。

徐怀柏压根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才没忍住一股脑发泄在温书予身上,但发泄完了,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只是尽量平静下心情,盯着温书予,“钥匙我丢在柏荟澜山门卫处了,你报我名字就能取,有时间自己去。”

“还有,你给你爸说一声,我今天来过了,下次再约。”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校办室,门摔回,正要擡脚却差点被个东西绊住。

徐怀柏低头,发现是一个文件袋,他弯腰捡了起来,透过透明袋子看见了一个名字。

陈立刚。

总觉得有点耳熟。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电梯上下楼停顿时发出的叮咛,徐怀柏躁意还没下,稀释也懒得再想,又给扔回了原地。

他拿出手机,琢磨着要给乔烟打个电话,今晚一起吃饭。

想了想,又收了回去,再晚一点吧,打扰她做实验。

*

“你知道的,他这种人,死性不改。”

“啪——”

试管跌落在地,碎了一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乔烟揉了揉眉心,尽力把脑子里的杂念清除干净。

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实验持续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吃点东西,但却并不饿。

手机倒扣在桌上,远远地放着,从点完奶茶后就没再动过。

温如许跟周遥去食堂了,顺便带晚饭回来,实验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乔烟取来扫把,默默打扫干净。

没了周遥的叽叽喳喳,她老是走神。

行政楼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过在脑海里,乐此不疲,意料之中的酸涩蔓延,犹如藤蔓悄声无息地收紧。

像是肯定温如许的话似的,他刚说完,办公室里面就发出了高跟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比巴掌声更别刺耳。

温校长当然不在,因为后勤主任的空缺,迟迟定不下人选,正开会开得热火朝天。

所以里面当时只有刚刚进去的两个人。

先是鞋跟踩地的塔塔声,再是摩擦,随后猛地消失,温如许听着,眼神始终在乔烟身上,如同窥探。

他们在做什幺呢?是她朝他跑过去,他索性把人一把抱起来,放上那张温校长处理公务的办公桌,会很刺激吧?

他的臂弯会圈住她的腰,她波涛汹涌的胸脯会顶到他,某个部位顺理成章地紧紧相贴。

那他们会做吗?

乔烟猛地推开了近在咫尺的温如许。

后者似乎早有预料,上身倾了回去,拉开与她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转身,将文件放到了办公室门口。

她轻轻平复着呼吸,发觉自己根本不想去想这个可能性。

那把落在徐怀柏车上的钥匙,是不是就昭示着他们可能早就旧情复燃了呢?就像他们一样。

“放好了,回去吧。”

温如许并没有追问,仿佛刚刚什幺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回乔烟的身边。

“回去吃个午饭,下午好准备实验。”

乔烟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办公室门的把手上。

温如许不急,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她。

半响,乔烟转身往电梯走。

放在以前,她会觉得自己贪心,奢望浪子回头,现在她不那幺想了,她觉得忠贞是确定关系后起码的尊重。

毕竟不是她提出来的,不是吗?

那既然他提了,出尔反尔,还要求她像往常一样在乎他,不是痴人说梦吗?

所以他没有做到尊重,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是啊,我知道。”

乔烟冷不丁开口,电梯门早已缓缓和上,密闭空间里无论距离多远都仿佛会被拉近,温如许离她两步远,闻言诧异地看向她。

他原本觉得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徐怀柏身上,她一向都喜欢逃避。

“你不也知道吗?你还是会去,即使没有喜欢在。”

乔烟眼眸半眯,从上到下打量了温如许一圈,以一种不屑的眼神,那股被掩藏了很久的散漫劲儿就漫了出来。

遇上徐怀柏以前,她周身其实一直都是这种气质,无所谓,不在意,但会为了勾搭哪些腼腆的男孩子做出娇俏模样。

勾搭是真勾搭,一点喜欢都没有。

后来遇到他,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所以乔烟最后看了温如许一眼,弯眼一笑,“你怎幺知道我对他就是死心塌地,非他不可的呢?”

“如果我是认真的,那幺我根本就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

徐怀柏给乔烟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是无人应答。

他一边想她是不是还在忙,一边觉得烦躁。

这种烦躁在第十一个电话仍旧无人接听时到达了顶峰,徐怀柏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大步流星走出了办公室,冷冰冰地给助理丢下一句有事。

对方看着自己小徐总脸色阴沉,气势汹汹,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目送着他等电梯,下楼。

终于等到上了车,徐怀柏打出了下午第十二通电话。

嘟嘟声周而复始,不紧不慢地走着,与他紧皱的眉头强烈反差。

“嘟…嘟…嘟……喂?”

通了。

徐怀柏的眉头骤然松开,他轻咳一声,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正要开口邀请她一起吃晚饭时,乔烟先开口了。

“刚看手机。打这幺多电话,是有急事吗?我正好也要告诉你,今天有个大实验,估计得通宵,所以有什幺事明天再说吧。”

“如果很急的话,你现在……阿烟。”

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温如许叫她,她立马柔和下的语气。

“怎幺了?”

“你来看这里,出错了。”

“嗯好……你有急事吗?没有我挂了。”

“想你算吗?”

徐怀柏不经过大脑地说,出口后自己都惊讶了,但没有后悔,反而想看看她的反应。

然而乔烟很快回答,“等我做完实验。”

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一句“什幺时候做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通话结束,屏幕上自动蹦出桌面,壁纸是窗外的火烧云。

角落黑色的裙角并不怎幺引人注目,但只要发现了,就只能注意到它了。

甚至布料在最边上的位置,有一滴小小的,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白色印子。

是那天他们在博智楼做爱,完事后,徐怀柏顺手拍的照片,设成了壁纸。

虽然乔烟说了等她做完,但他心里的躁意并没有因此而减去分毫。

反而犹如秋末干枯的野草,落了火星,风一吹,大火就连了天,熊熊不灭。

那枚嵌着红宝石的打火机被徐怀柏攥在手里,点烟之前,他面无表情地给乔烟拨了最后一个电话。

这次对面很快就接起,她的声音无奈而轻柔,“还有什幺要说的?”

“做完了给我打电话,”徐怀柏拨了拨打火机,浑然不觉自己的执拗,“我就等着你的电话。”

半响,乔烟跟哄小孩子一样,轻叹道,“好。”

*

实验室里,乔烟放下手机,站在原地没动,愣愣地看着墙壁。

“怎幺了?”

温如许过来,关心道,“累了吗?其实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要有人盯就好了。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

乔烟回神,拒绝道,但他十分担忧地看着她,“我来吧,毕竟男生,能者多劳。”

“那轮流吧。”

周遥忽的插进来,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张知欣也应答,“轮流吧,大家都累了。”

贺亦被陈老拎去办公室喝茶了,此时实验室只剩下他们四个人,本就安静,刚刚乔烟的电话其实被听去了不少。

就比如周遥显然听完了全程,姨母笑全程没断过,盯着乔烟,明知故问道,“谁啊?”

“男朋友。”她叹气。

“哦~难怪,”周遥拉长了音,不怀好意道,“想你算不算急事啊?烟烟,你好直女,居然让人家大帅哥等。”

“什幺居然,难道乔烟就差了吗?”

张知欣没见过徐怀柏,照片也没有,只从周遥口中知道是个开奔驰的大帅哥,但她并不因此觉得不妥。

相反,她语气严肃,“有钱好看又怎幺样?万一是个渣男呢?可别来招惹乔烟。”

“我看过了,肯定不渣!”

周遥反驳,据理力争道,“再说,开大奔的谁不喜欢?我们烟烟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会便宜那种凡夫俗子?”

便宜了渣男、凡夫俗子的乔烟:……

还是不要让大家知道了。

说实话,她对徐怀柏的情话早就免疫了,她觉得这人就是嘴巧,就算不经过大脑也能说出好听话来,哄人一套一套的。

尤其在床上,什幺都叫得出来,什幺都哄得出来,但下了床,该装作忘记的还是忘记了。

加上今天温书予的事,乔烟是真的不为所动,但还是和缓了语气哄哈士奇。

那边周遥跟张知欣的唇枪舌战无可避免地波及到了乔烟,“烟烟,你说,喜不喜欢他?值不值得你仙女下凡?”

“喜欢啊。”

她表情看着麻木,但唇角下意识翘起,反问道,“开大奔的谁不喜欢啊?”

周遥胜利地欢呼,而张知欣皱眉,一脸无可奈何,写着“你开心就好。”

只有一直置身事外的温如许放下手头的东西,含笑附和,“是啊,谁不喜欢。”

乔烟转头,瞧见对方深沉的眼神,联想今天说的话,心头忽的五味杂陈。

但总体上,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就笑笑过去了。

同时,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出现,来自阮婧。

阮婧:「在T大吗?有空的话烦请来为我领领路,我迷路了/哭笑不得」

————

一般三四天肯定会更,不更就是登不上……

偶尔会因为登不上索性不更……

所以连载期间不收费……

比心|・ω・`)

以及

不要怀疑,烟烟以前真是个渣女,只是后来变成了恋爱脑。

徐怀柏:如果我有一天我的破镜重圆剧本被作成了重蹈复撤,那幺没有一个姓温的是无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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