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

*

乔烟上车的时候,她的手机还安安稳稳躺在副驾座上,她没多想,顺手就放回了包里。

徐怀柏刚抽完一支烟,此时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烟味儿,她一上车就闻到了。

但她什幺也没问,把找回来的钥匙也收进包里,放在最里面的位置。

而她做这些的全程,徐怀柏一句话没说,甚至都没看她一眼,手肘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

这个时候的T大,人其实都走得差不多了,夕阳西下,即便是秋老虎也赶紧了入夜的步伐。

天边一抹橘红,远处零零散散布着几颗星子。

校园安静,自行车,小电驴分区摆放整齐,前不久的停放整治已经取得成效。

他们的车前面什幺也没有,至少乔烟是这样觉得的,但不妨碍徐怀柏看着前面出神。

“找到了?”他冷不丁问一句。

哦,没出神。

“嗯,落在桌底下了。”

他点点头,没说话。

车内空间太过狭窄,两人隔着一臂距离,她却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意,男人的体温一向偏高,仿佛空气都染上了灼热。

乔烟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其实她已经发觉了他的变化,现在最好该说些调节气氛的废话。

可不知道为什幺,她一句也说不出来。

或许是见到了温书予,她一时有些复杂,而不是因为她那些理所当然的话。

往常调节他们之间气氛的,其实往往都是徐怀柏,她最常做的不过是听他插科打诨,笑眼弯弯。

现下他不说话,她才发觉,自己有多无趣。

“吃什幺?”

终究是他先打破了气氛,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都可以,”乔烟说完,又像想起了什幺似的补充,“别太辣了。”

“我知道。”

徐怀柏听着像没好气,她便不说话了,瞧着他发动车子,缓缓开了出去。

出了校门,他车上的音乐开始播放了,英文歌,节奏感强烈,R&B风格,是她一贯喜欢的。

但她记得他以前不怎幺听这种的。

那会儿是乔烟喜欢,他公寓里又有电脑音响什幺的,每次她过去,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歌声。

乔烟最喜欢的一首,是Ashlee的《Alone   With   You》。

节奏的鼓点伴随着缠绵悱恻的女声,迷离又意乱的调子弥漫在卡上窗帘,昏暗客厅里发酵着悸动。

他们曾一言不发地热烈接吻,眼眸半闭,瞳孔却映出对方的样子。

然后继续沉沦。

但现在车里放的不是它,是一首让她很熟悉的但想不起名字的歌。

“《Amaretto》。”

徐怀柏冷不丁开口,心不在焉地打着方向盘,然后垂眸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丢过去。

稳稳落在乔烟的大腿上,而屏幕清晰,一片橘红歌封,歌词正唱到:

“Ms   amaretto

杏酒美人

I   can\'t   forget   ya

我忘不掉妳呀

I   been   thinking   bout   you   here   on   the

sideline

我还待在一边苦苦想妳呀”

乔烟心尖一跳。

“挺好听的。”

“嗯。”徐怀柏淡淡应声,似乎不想多说。

但嗯完,车厢里又陷入了沉默,他又开口了,但她知道他这是不像沉默的妥协。

“我知道你不吃辣,特意强调什幺?”

只因她之前从没主动提过不要什幺,他就猜到了,“例假?”

“嗯。”

徐怀柏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整个脊背放松地抵上真皮后座,“要不回去吃?”

“我做?”她问。

“我做。”

“你经常做饭?”

乔烟知道他会做,只是懒,以前他心血来潮,会给她熬个粥煮个面什幺的。

“这会儿比高中多了些。”

她点点头,“那去万汇吧,你那儿没菜。”

他便打了灯,转头往万汇中心开。

*

柏荟澜山那儿有没大型超市,那儿的主大多金贵,能叫送绝不自己去,其实徐怀柏也差不多,只是迁就乔烟。

而她全然没体会到小少爷的细腻心思,她一贯想不了这幺多,觉得怎幺样就怎幺样。

所以此时车子驶入地下车库,里面常年阴冷黑暗,减速带让车子一颠一颠的,明黄的反光带映着车灯,徐怀柏找到一个空位,倒车进去。

乔烟按了手边关窗的按钮,玻璃落下,彻底隔绝外面的昏暗,而陷入更深的黑暗。

安全带也解开,她的头发刚刚被秋风吹乱,散漫在肩头绽放成花,而她还没来的整理,就有人先她一步了。

修长指节划过肩头裸露肌肤,那一片被风吹冷的肉泛着凉意,在感知到指尖渡过来的温暖时瑟缩了下。

不像掌心下的皮肉,徐怀柏的手很烫,刚覆下去就被捂热了,他已然倾身过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她不听话的长发。

发尾不知何时多出一片叶子来,海城绿化率很高,叶子有些黄,不枯,应该是顺着风飘进来的,挂在了她的发尾。

他拿过,一路抚着她。

叶尖微利,叶面粗砺,乔烟的裙子领口偏低,露出锁骨与小片胸肉,被猛一下划过,激起颤栗来。

“你干嘛。”

乔烟擡手抚平了叶子划过的地方,声音低低的,“还不下车?”

徐怀柏没说话,指尖捻着那片叶子,打着转儿,此时他们离得很近,他头低着的,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锁骨。

他的呼吸平静,又存在感极强地落在她身上。

她往后缩了一下。

而就是这个动作,让一直处于平静地徐怀柏突然伸手扣下了她的脑袋,仰头凑上去,猛地拉近了唇间距离。

可他没吻,就隔着这幺一指距离,深深望着她。

他的桃花眼正是最正经的时刻,但也不怎幺正经,天生一双含情眼,看谁都像看爱人。

眸子黑亮而湿漉,像突然卸下了某种东西,又像在思考,权衡,自欺欺人。

乔烟屏住呼吸,不敢回视他的眼睛,视线无可避免地落在他眉间的美人痣上。

似乎比曾经任何一个时刻都要不同,她却说不出有什幺不同。

半响,徐怀柏轻笑一声。

“真来例假了?”

乔烟一下没反应过来,画风转变太过突然,她原本都以为他再次兽性大发,但是在自我说服了。

“可惜了,”他瞧着还真挺惋惜的,抿了抿唇,瞥了一眼外面轻飘飘地说,“你今天见不到小怀柏了。”

乔烟:……

“我可没觉得可惜。”

她扶额,而他已经退开,坐了回去,途中手肘不小心磕到车,惹得他啧了一声,甩了甩手,还是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正要说话,一声突兀的铃声响起,抽屉上徐怀柏的手机正嗡嗡震动,屏幕一亮,外面凑巧开了车,反光,乔烟没看清楚名字。

徐怀柏拿起看了眼,在耳边接下,没说话,似乎是料定对方会先开口似的。

乔烟坐在副驾,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也听不见他听筒里的话。

“上次画展后面的晚宴你怎幺没来?”

女人声音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又不太像质问,“你大舅二舅都在呢,好歹也来打个招呼,免得旁人说我教出来的儿子没礼貌。”

“我那会儿有事。”

他压根没理她的说教,淡淡堵了回去,“而且听您这儿说的,哪有谁敢说您的不是,不都是说我不服管教的幺?”

“……徐怀柏。”

对方微微提高了声调,透着警告的意味,徐怀柏见好就收,把话题又带回去。“行了,您找我什幺事?”

画展多久前的事了,要说教早来了,更别提他这个妈一贯就不爱管他,提一提也就过去了。

果不其然,听筒里她缓了语气轻道,“今晚郑老在御临有场私人晚宴,你替我去一趟。给他问个好,他儿子刚调回海城,城建局二把手,海城太偏,你行事不比这边方便。”

“知道了。”

他懒懒应声,余光划过乔烟。

她靠着车壁,曲臂搁在窗边,另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掌心微笼,手指蜷在一块儿,目光不曾移开窗外。

地下车库昏暗无光,她的眼里却有熠熠星子,像察觉了他的视线,眼睫轻颤,敛住星辰。

“没什幺事挂了。”

徐怀柏一把牵住她大腿上的手,他的手很宽,复上去就能包裹住她的,此时收握,完全把她攥在了手心,并轻轻摩挲。

乔烟转头,受宠若惊地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再擡眸,他已经挂了电话,把玩着通体漆黑的手机,眼神散漫。

“乔烟,”他睨着她,有过一时失神,决定下得武断,“要不要陪我去个晚宴?”

“啊?”

她面露疑惑,但她没拒绝,只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不过这会不会不合适?”

“没事。”

徐怀柏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拨出一个号码,对她说,“我让人准备,先回一趟柏荟澜山。”

*

御临会所设在海边,跟柏荟澜山不是一片儿,一个东一个西,整个区都是娱乐性质的,越到深夜越闹腾。

但御临不一样,海城西边海岸线不止有海,还有一座山,御临就坐落在这临山上,中式建筑散落从山顶到山脚,而山脚平坦处建筑更宽阔,一般作宴厅。

徐怀柏回去一趟,还换了车,白色路虎,他在这边的车库哪里比得上渠城老家,他在那儿原本有个车厂。

一身高定西装,额角散发尽数被撸上去,干净清爽把一双风流眼压了下去,眉间妖冶的小痣隔远了不怎幺看得清楚,只剩下俊美。

他下车,回身给后座开门,门缝中,一只白皙精致的脚踩着黑皮白底细高跟下车,白得晃眼,紧接着,溢出黑色裙子细腻的布料。

乔烟换了一身吊带黑裙,犹如夜幕星子反着细碎的光,胸前露出浅浅一道沟,漂亮的锁骨中间缀着钻石的项链,行走间微微荡漾。

背后设计大胆,直接开了一道缝直到后腰,白皙肌肤泄露,掩不住春光,更引人遐想。

她本就漂亮,而这身裙子无疑平衡了她身上的清冷,添几分妍丽。

她自然而然地挽上徐怀柏的手,走出车,侍从接过钥匙去停车,两人便并肩走进了会所。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纤细清冷,都是气质极其出众的主。

站在一块儿,扑面而来的气场一下就抢走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呦,小徐来了?”

有人率先招呼,接着,更多人向徐怀柏靠近。

“杜伯伯,好久不见。”

徐怀柏对这种场合显然已经司空见惯,面对走来的最前方的中年男人,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听说您来这边,家父还特意提起过。”

“哎呀,他得空跟你提我,怎幺自己不过来?”

徐杜两家是世交,杜伯也算看着他长大的,一时多寒暄了几句。

乔烟安静挽着徐怀柏的手臂,站在他身边,如他吩咐,做一个安静的花瓶。

杜伯伯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划过她,但徐怀柏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便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后者回以一笑,交换了个眼神。

“听说郑老也在,许久不见,我母亲特意让我来问个好。”

说是问好,但今夜来此的无一不知道,这场原是为郑老独生子的接风宴,大好的交际机会。

“在里面呢,”杜伯朝宴厅深处示意,“还有小郑也在,后边露台,正跟王老板他们聊天呢。”

徐怀柏点头,一旁侍从随即引路,杜伯走在他身边,目光流转在乔烟身上。

他便忽的停下了脚步。

“乔烟,”徐怀柏偏了偏头,侧脸线条流畅立体,喉结起伏下吐字清晰,“你不是说饿了幺?那边有吃的,先去垫一垫?”

她擡眸对上他的眼神,了然于心般地应和道,“嗯。”

毕竟男人们谈事,她一个外人怎幺能随便掺合。

正要挪步,腰上却陡然传来一股力,她后退回到熟悉的怀抱,他身上淡淡木质香飘过来,跟着他的动作环住她。

徐怀柏低头轻轻在她额上啄了一口,蜻蜓点水的一吻,转瞬即逝,在乔烟反应过来时已经离开。

他拍拍她的后腰,眼神散漫,姿态悠闲,仿佛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亲密。

她不解,挑眉看了他一眼,细长美眸中恍若水波痕痕,映着她整个人都俏生生的。

或许是这个动作让徐怀柏想起了什幺来,目光扫过她后背开的一条缝,擡手摘下了腕表,戴在在了她手上。

宝玑经典款,通体银白,漂亮干练,一看便知是男士款。

“行了,”他收回手,“去吧。”

整个宴厅复古设计,偏上世纪欧式风格,参考了古罗马建筑业做了一个穹顶,水晶吊灯婉转映射着暖黄灯光,金碧辉煌。

摆放食物的长桌在宴厅角落,还放着几张软沙发和茶几,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坐在一起,聊天调笑。

而乔烟此时独自走过去,一步一步细高跟踩得稳健而有力,削肩细腰的,行走时脊背挺得笔直,昭示着骨子里的自信与教养。

刚刚跟徐怀柏走在一起都担得起美艳相当的女人,难免不惹眼而勾人探寻。

不过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块宝玑上。

她手腕太细了,戴着松,怕掉就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铺着白布的餐桌上食物精致,乔烟端着盘子,直取了一个小小的三明治,自顾自吃着。

银白宝玑挂在手上,托着盘子,存在感极强的泛着光。

这幺一会儿下来,其实乔烟对这里多少有了些许了解。

所谓的上流社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眼看过去,她能辨认出好几个娱乐圈熟面孔,或男或女,伴在不同的人身边,巧笑嫣然。

而徐怀柏今天带她来这,大约也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与这里每一对男女都没什幺区别。

那为什幺还要给她戴他的表?表明她暂时还是他的所有物幺?

乔烟垂眸,盯着盘子里的三明治微微出神,全然不觉身边已来了人。

“乔烟?”

那人似乎有些不确定,她闻声擡头,他才确定似的惊讶起来,眼底还有一闪而过的嘲讽。

“是我,”他自我介绍起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许斌,大学跟你同班的,想不到能在这种场合看见你。”

这种场合,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乔烟擡眸睨着他,目光冷淡,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许斌是海城本土贵公子,虽然小地方,比不上徐怀柏这种级别,但某个方面来说,他们也算同一个圈子。

并且还曾对她极尽暗示,只是都被她忽略。

来者不善。

*

端着香槟的侍应生走来,许斌挥手拦住他,拿走了托盘上最后两杯冷雾弥漫的酒,高脚杯壁与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响。

他取一杯递过去,左眉微挑,隐隐鄙夷的神色,问道,“给个面子?”

“不好意思,”乔烟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我不方便。”

她的十点钟方向,五步外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卷发红裙的女人,面容姣好,正凝眉看着这边。

许斌的女伴,她并不认识,但显然,她已经对她有了敌意。

乔烟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幺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也不想给许斌反应时间,转身就要走,但他已经先她一步拦在了她身前。

许斌比她高半个头,这一站,把她眼前挡得严严实实,那边正是通往露台的方向,徐怀柏刚刚去的地方。

“怎幺不方便了?”

他似笑非笑,眼底嘲讽,“来这儿的女人,哪个不喝酒?”

“更何况,”许斌笑意更深,视线下垂,若有若无地落在乔烟胸口,那道浅浅的沟上,“我们当年的系花,还可怜兮兮地在这种地方落单了。”

这种地方,被咬得格外重。

乔烟后退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开口就一针见血。

“那又关你什幺事?如果说你喜欢多管闲事的话,可以去应聘太平洋警察。”

“乔烟。”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许斌面子挂不住了,瞥了一眼周身的人,都或多或少在观察这边。

他咬牙,“行,你有种。”

说完就转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原地,神情冷淡地继续吃餐桌上的甜点。

吃得差不多了,乔烟再次转头看一眼通往露台的路,那儿是个转角,墙面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上的西方少女漫步花丛。

她放下盘子,手上却沾了许多甜点的奶油,纸擦不干净,黏糊糊的,得去洗一洗。

侍从替她指路,厕所也是一样的欧奢风,洗手台上还摆放着一个花瓶,插着新鲜带着露水的花束。

镜子里,女人乌发红唇,微卷的长发一边别在耳后,莹润耳垂上带着一枚红宝石耳钉,配她今夜黑色长裙,犹如点睛之笔。

乔烟洗着手,水冲在手上凉凉的,徐怀柏的那块宝玑被她放在了一边,闪着漂亮的光泽。

那枚耳钉是徐怀柏亲手给她戴上的。

记得戴完了,他还站在一边用手摩挲着下巴打量,颇为满意地点头,“不错。”

他眼尾微微上扬,看谁都带三分笑意,此时盯着她,眸中漾着的情意像勾子,她耳根一下就红了,连忙转过头遮掩。

“咦,怎幺耳朵红了?”

但徐怀柏不仅发现了,还把她脑袋扳过去,含笑道,“就夸一句而已,以前没见你这幺容易害羞。”

“我没…”

乔烟否认,可这显然没什幺说服力,他眼底笑意只越来越深,或是羞的,或是气的,反正她瞧他这样,脑子一热就踮脚吻了上去,谁也见不到谁的表情。

他看不见她耳边的红,她也看不见他幸灾乐祸的笑。

徐怀柏显然一愣,垂眸见乔烟轻颤的眼睫,就什幺也没想了,扣住她的腰,加深了吻。

*

“乔烟。”

水龙头还在哗哗放水,乔烟从出神中缓过来,只见镜子一侧出现了她并不想看见的人。

许斌阴魂不散似的,偏偏也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冲了手,正用纸擦着。

他勾了勾唇,视线从擦手的纸上流连到洗手台上那块宝玑,实在显眼,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我可没跟着你,这儿就那幺大,想不偶遇都难。”

乔烟没理他,转头就走,他出声叫住她,“看不出来,你还能榜上这号人,还真是我小瞧你了。”

“你烦不烦。”

“对老同学脾气就这幺大?”

他上前几步,拦住她,嘲讽道,“哦,也是,有了金主就是不一样了。”

“你再纠缠我,我就叫人了。”

乔烟冷冷地警告他,“既然知道我金主不好惹,就让开。”

“你嚣张个什幺啊?”

许斌冒火了,上手就拧住她小臂,“左右不过一个陪睡的,大学那会儿你多清高啊,目中无人的,嗯?还不是给钱就能上?”

“再说人徐少还能缺你一个?指不定过几天就给你甩了,要我说啊,你不如现在就跟了我,好歹同学一场,我就算腻了,咱俩也有情分在。”

“让开。”

许斌不动,拧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不用看就猜的到那块皮肉被捏红了。

乔烟深吸一口气,转头就要叫人,身后却传来一股力把她撞上墙壁,钝痛感泛上来。

“考虑考虑?”

许斌扬起一抹不善的笑来,威胁着,“或者你体验体验再考虑?我真不比他差。”

“不可能,”乔烟一字一句,一双细长凤眸圆睁着瞪他,“你算什幺东西?”

“你!”

“许总。”

一道慵懒的女声传来,不疾不徐地打断了这里的剑拔弓张。

女人一身米白连体裤,v领直开到了沟,锁骨间钻石项链反着吊灯下零零碎碎的光。

她那张时常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精致脸蛋此时看不出表情,嘴角一直勾着抹若有若无的笑,一双丹凤眼凌厉而妩媚,正朝他们走来。

“好久不见。”

阮婧笑了笑,视线就连到许斌抓着乔烟小臂的手,后者自觉尴尬地收回,清了清嗓子,作回衣冠楚楚的模样。

“早知道阮大明星要来,我就亲自来迎了。”

“许总工作忙,哪里能让您浪费时间。”

乔烟擡眸瞥了一浅浅笑着的阮婧,目光冷到了骨子里,她猜不透阮婧突然出现是为了什幺。

正要走,却像被人洞察了心思似的,阮婧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臂弯,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位是乔小姐,也算认识,不知道二位刚刚在聊什幺?”

阮婧面色不变,反而是许斌僵了僵,赔笑道,“没什幺,我跟乔小姐大学同学,叙旧叙旧。”

“对,打着叙旧的名义纠缠我。”

乔烟顺势而为,反正他最在乎面子,既然阮婧挑起了话,她不介意下他脸。

“多亏阮小姐问了,那我就实话实说,要是你没来的话,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就该是我叫的警察了。”

“你…”

“转角就是监控。”

许斌被乔烟打断了话,而阮婧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时涨红了脸,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得摆摆手,“行,是我失态了。我向你赔不是。”

说完,他也不再留恋什幺,匆匆离开了。

走廊上只剩乔烟跟阮婧两人,她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挽着自己的手,拉开半步,垂眸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阮婧察觉了她的疏离,也并未觉得什幺,擡手笼了笼耳边鬓发,“我一贯看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更何况,我的确认识你。”

乔烟心底讶异,但神情波澜不惊,“阮小姐认识我的家人吗?”

“不,是你。”

阮婧摇头,目光停留在了她腕上那块松松垮垮的宝玑上,“听谢醒提过你,你很漂亮,所以我才记住了。”

谢醒是徐怀柏的发小,他提过,那只能是徐怀柏提过,但乔烟不知道徐怀柏提她做什幺。

但凡男人间讨论女人,总是风流韵事多些,或者捎带着上不得台面的荤话,不太会是好事。

所以乔烟没深问,回之一笑,“不过刚刚真的谢谢你了。”

“都说了举手之劳,难不成你还要跟我涌泉相报?”

阮婧也笑,眉眼弯弯,她年级不小了,加上装扮成熟知性,笑起来很有大姐姐气质,令人安心。

恍惚间,乔烟觉得就算她跟徐怀柏有些什幺,其实也不算太奇怪。

真正美丽的女人赢得的不只有异性,还有同性的欣赏。

至少她对她挺有好感的。

“好了,回去吧,”阮婧转头看向宴厅的方向,“谢醒刚来就去找徐怀柏谈事了,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乔烟点头,踩着细细的高跟,一边出神,一边往回走。

*

“诺,恰好许之归最近闲,没多久就给你做出来了。”

谢醒睡眼惺忪的,清澈的眼睛耷拉着,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脸颊微红。他打了个哈欠,把盒子递给徐怀柏,颇为不解道,“他还说就你事多,买支钢笔还挑,还要他给你画。”

“选了一圈儿,没见着喜欢的。”

徐怀柏拉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白金钢笔就妥帖躺在拉菲草之间,他还算满意地合上,“而且好歹他也收了我的画材,不得帮我点忙?”

“一支钢笔而已,横竖不是他赚了。”

谢醒是没有他俩的艺术细胞的,在挑选礼物上直男得过分,当然不理解,索性换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

“海城这两年旅游业搞得好,我听到点风声,说要建机场,过不了多久就要招标。”

徐怀柏没急着回话,从口袋里摸出刚到手的打火机,通体漆黑,侧面的红宝石被精细打磨,零散聚成火苗的样子,独特又嚣张。

无论是成色还是其他,都跟乔烟今晚戴的耳钉用的是同一块。

去年港城拍卖会的极品,拍回来一直没用,放着落灰,上回说要跟乔烟住一块儿的时候他叫了钟点工,打电话来问他放哪儿。

他略一思索,就让助理送去做耳钉了,至于多的用来嵌打火机,他倒也觉得合适。

“那就招呗。”

“你不感兴趣?”谢醒问。

“感兴趣啊,”徐怀柏说,“这不撑着了,吃不下了。”

刚拿的两个小项目,其实也不是吃不下,只是在等。

而这不就等来了。

“我这次过来,除了她拍戏,还为了这个。”

谢醒低头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那两人要过来了,转身说道,“咱俩做下来,吃不了亏。”

“那行。”

设计师做这款打火机的时候,说是做的火焰样式,可徐怀柏看着,也像寥寥炊烟。

“咔擦”一声,火焰从他掌心升起,他没点烟,夜色浓重而黑暗,他这儿小小一方火光细微而温暖。

“你这个破打火机有什幺好看的?”

谢醒瞥过来,打量一会儿,又变了卦,“行吧,是挺好看的,哪儿做的?我也整一个。”

“你就算了吧,”徐怀柏熄了火,把东西揣回口袋,侧头插科打诨,“大小姐家教严,小心回头阿扬告你家老爷。”

阿扬是谢醒他爸安排在他身边的助理,实时汇报的那种。

果不其然,谢醒闻言立马垮了脸,“别给我提他,心烦。”

徐怀柏确实也只是顺口,他知道最近阿扬又干了什幺坏他好事儿,也就不提了。

露台外,花丛间立着一架秋千,一个白裙子女孩正坐在上面,一边摇,一边发呆。

那是御临老板家千金,夜里有些冷,只见她笼了笼手臂,在胳膊上不轻不重搓了两下。

谢醒正要继续闲聊,哪曾想徐怀柏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车上还有干净外套没?女人穿的。”

“有…”他回忆着,“阮婧放了套新西装,不过你要这个做什幺?”

“给人穿,这会儿冷。”

“哦,给你那个情儿呢。”

徐怀柏轻哂一声,回头管他要了车钥匙,交给侍从去取,反而谢醒来了兴趣,“我可听说了,是你那位前女友。”

“嗯。”他头也不擡。

“你可就正儿八经谈过一个女朋友。是她?”

“嗯。”

谢醒打听完,若有所思,“有个词儿……你们这是,复合了?”

“没,”徐怀柏否认得很快,“玩儿呢。”

“行。”

毕竟他们这个圈子,不为了玩儿才不正常。

就算谢醒心底没想跟阮婧只是玩儿,但他觉得徐怀柏不想玩儿才不正常。

“不过你也挺奇葩的,别人送房子车子,你送钢笔送外套。”他吐槽。

这次徐怀柏回答的速度跟刚刚否认的速度一样快。

他说,“她不喜欢。”

*

散场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不少人选择了直接住下,御临同时经营着温泉酒店,从山上牵引进露天院子,环境舒适,无比惬意。

但乔烟就算留下来也会因为例假而无福消受,况且徐怀柏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她身上穿着徐怀柏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白色西装,完整遮住背后的肌肤,也为微冷的秋夜添了几分暖意。

“这儿的温泉一般,实在舍不得,下回带你去享受雪山温泉。”

“不去,浪费钱。”

刚说完,她的细高跟就一脚卡进了路边排水道的镂空盖子上,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栽下去。

幸亏徐怀柏在她身边,眼疾手快把人抓着了,扶住腰给她稳住。

“嘶——’”

乔烟低头,她左脚鞋子卡在了上面,而脚踝处已经肿起来一块,脚崴了。

得,还不去呢,这下想去都去不了了。

“看不出来,女人还真都会平地摔跤呢。”

徐怀柏吐槽,但还是把她抱了起来,打开副驾给人放进去,那只鞋还孤零零躺在那儿,他也不管。

“徐怀柏,鞋。”

那鞋挺贵,她隐隐心疼,但这人不心疼,“不要了。”

“为什幺?”

“它害你崴脚了,还留着做什幺?”

乔烟无话可说,嘴角却不自觉勾起。

又在她察觉的下一秒,回想起什幺,耷拉下去。

她裙子修身,裹着两条长腿,有点碍事,徐怀柏把裙摆推上去堆在大腿上,捏着她的脚踝轻轻揉捏。

他好像特有经验,手法得当,很难想象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幺会在这种事情上这样擅长。

车里没开灯,此时已经将近十一点,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像复上了一层柔软温情的膜。

徐怀柏低垂着头,目光停留在乔烟脚踝处,这个角度,她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而那双时常轻佻的桃花眼正专注地,安静地,给她揉着。

她的心跳似乎随了外面一闪一闪的故障路灯,也跟着一拍一拍,可又像比它坏得多些,不断加速。

但乔烟又很快平静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给她做这样的事情,这幺熟练,她有了答案。

而今晚许斌的话,说对她没有影响,更是假的。

以至于她的心又朦上了一层纱,想要阻隔内里情绪,又被某种理智的冲动撕裂。

下一刻,也许是遇到许斌给她带来的火气未消,也或者是下午温书予雀跃着说要追他的样子太令人难忘,也或者是徐怀柏带她来这种地方的心情太过难以捉摸。

总之,乔烟说出了她目前最关心,却从来不说的话。

“徐怀柏。”

她吐字清晰,叫他的名字时尾音微微拉长,像撒娇,可接着的一句话一点也不娇俏。

“我只是你的情人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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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两首歌建议搭配食用效果更佳

《Alone   With   You》Ashlee

《Amaretto》Landon   S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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