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萧逸启程,我依言前去送机。其实最远只能送到安检口,我和他心里都清楚。
萧逸在安检口外磨蹭着不肯进去,他一言不发地拥着我,下巴搁在发顶上轻昵地来回摩挲。我微微舒展双臂回应着环住他的腰身,侧脸自然而然地贴紧他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时间快到了。”我瞟了眼大厅的电子钟,出声提醒。
“还有两分钟。”
机场广播开始提醒第二遍,萧逸非得拖到安检的最后一刻才肯松开我。离开前的最后一秒,他的右手仍牵着我的手不肯放,时间越来越紧迫,指尖终究还是无力地一点一点从他掌心中抽离,同时抽离的还有他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大厅人来人往,我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萧逸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张开双臂接受安检,随后快步走到手扶电梯前。
我深知一旦他上了电梯就是真的看不见了,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萧逸没有回头,只是登上电梯时,举起一只手缓慢地朝身后挥了挥,有种懒洋洋的潇洒。一直挥到他的身影上了二楼,还要继续上三楼,那才是国际航班的候机厅。
可我视线里已经没有他的踪迹了。
萧逸,走了。
我呆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脊椎骨般的软弱无力,身体好累心里更累。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吓了我一跳,萧逸的声音透过电波清晰地传过来:“姐姐,你刚刚叫我,我没回头。不是不想看你,而是不敢看你。我怕再看你一眼,就忍不住跑回来抱着你,再也不肯走了。”
“姐姐,我爱你。”
他温柔和缓的声音清晰地在我耳边萦绕,就好像萧逸本人依旧站在我的身旁,低头贴着我的耳侧轻轻吹气。
我捏着手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听见萧逸轻笑:“回去吧,别傻站在这儿等了。你学校离机场挺远的,回去晚了,我会担心。”
话虽如此,但萧逸也知道我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他再度响起的声音里透露着微妙的得意:“知道你不会走,那我告诉你,是17点45的飞机。记住了,17点45起飞的那架飞机,上面坐着我。”
“想看就看吧,我让你看。”
“萧逸——”
我哽咽着出声,却只来得及叫出两个字。
“手机快没电了,我这个傻子昨天晚上充电插头没插好。哎,对不起啊,姐姐,不能和你继续说话了。我的错,到了那边儿再给你打电话。”
鼻尖越发酸涩,嗓子哽得完全发不出声音,眼泪终于簌簌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萧逸他懂,他什幺都懂。
“怎幺又哭了?”他在电话那头轻声哄我,又无奈又心疼,“别哭,十几个小时而已,你回去睡一觉,醒来马上就又能看到活蹦乱跳的我啦。不说了,真没电了,你挂吧,这个结束键我下不去手。”
“好。”
我颤抖着手指尝试了两次,才成功按下通话结束,一颗眼珠不识趣地落在暗掉的手机屏幕上,我用食指擦掉,又有第二颗,随后是第三颗……一颗接一颗自面颊滚落,怎幺也擦不干,我竟未料到原来自己会如此伤心,不过是一场告别而已。
时至秋末,天暗得愈发早,我一直等到萧逸所说的时间,透过机场巨大透明的玻璃穹顶找到了他所在的那架飞机。航行灯在机翼闪烁,巨大的机身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慢慢变成辽阔天幕中的一只小小钢铁飞鸟,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
再见萧逸,我做着口型,然后解锁手机——
微信,拉黑,删除。通讯录,拉黑,删除。
对不起萧逸,我不会和你再有联系,这是放弃你的最好机会。因为我们没有未来,我和你,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光芒璀璨,生来夺目,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能四年后你从意大利回来时,会紧紧牵着女朋友的手,和你一样耀眼,有着相似家世的女朋友。
而我真的没有勇气等下去。不是对你没有勇气,是对我自己。
萧逸一早安排好他家的司机送我回去,但我让那个叔叔先离开了。我坐在回学校的地铁上,返程足足有两个小时,我需要这段时间来平复情绪,来忘掉萧逸。
当断则断,不断日后只会承受更加刻骨的伤心。
地铁在城市地底疾驰而行,形形色色的灯牌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快到上面的颜色都看不真切。四周一切模糊成线,连时间都仿佛正在急急向后退去,与萧逸经历过的无数个瞬间在我脑海中倥偬而过,不管好的坏的终究被永远甩在身后。
每一站都会有短暂的停留,车门重复开合。这短短几分钟内,有人来有人走有人留,我每次回神时身边竟都是不同的面孔。
生命就是这样。
到达市中心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控制住,哭得稀里哗啦。在人流量最多的那一站,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洗礼下,冰凉的眼泪自指缝间溢出,我紧挨着椅背浑身颤抖,无声地体验着心碎。
萧逸,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