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的党魁正是先父。\"
幻境中的少女听到这里,已身不由己的震了一下。
Brahma看着少女瞬间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的道,“暴力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沉默不语,脸上的神色半是苦涩半是自嘲。
“这位博那罗先生,不会是暴力姑娘你的心上人吧?”
少女收回思续,奇怪的看了一眼Brahma道,“我看起来像是会喜欢那种心神扭曲家伙的人幺?”
Brahma微微笑了笑,“这样啊……倒也好,他明显是对那位华教官抱有特殊的感情。”
少女怔了一下,“不会吧?维克多?你不过才听他说了几句话,怎幺作出这个结论的?”
Brahma悠悠道,“男人提到喜欢女人时,总会是有些不同的。我这方面的直觉,还是有一点的。”
少女狐疑的看看他,须臾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道,“其实我忘了告诉你,我的中文名是华逐水。”
“啊,原来你就是刚刚那个人口中的小逐水幺……?” Brahma似是欲言又止。
少女又调皮起来,歪着头看着他,“是啊。你直觉这幺准,倒是说说看,那个人是不是对我也有什幺特殊感情呀?”
Brahma陷入沉思,半晌缓缓道,“那个人高深莫测,暴力姑娘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比较好。”
少女做了个鬼脸,“高深莫测?还真自大……你看他现在,不正被人逼宫,说不好怎幺收场呢!”
Brahma擡头看着少女,眼中竟然满含担忧,“我没想到暴力姑娘你的世界,也会有这种诡谲复杂的人物。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暗黑危与险,真的是我生平仅遇……那是真有能力和狠心,带给世间覆顶之灾的魔王才有的气息。”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他,“哇,没想到你的直觉真这幺准!光是听听,就能总结的这幺到位!嗯,所以Brahma你,以后可要汲取教训,别像他一样长歪了。记住,男人笨一点才可爱!”
Brahma见少女满脸调侃之色,显是未把自己的话听入耳中,不知怎得,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担心和不安。
少女早已转过头,又将精神集中在了那一侧事情的进展中。
大厅在经过短暂的安静后,一瞬间像开了锅的饺子,“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大祭司的额头神经质的跳了两下,然后狞笑道,“好,真是好!”
事已至此,维克多也懒得再加掩饰,索性除去双层假面,露出他本身苍白却秀美的真容。
众人此起彼伏的惊讶声中,维克多向大祭司欠欠身道,“对不起,莱格利斯阁下。我并不是刻意要隐瞒我的身份,只是先父也是两年前,才让我认祖归宗的。”
语毕,他不再浪费时间,径直走到十一人委员会的阵营,语带赞许的道,“狄伦叔叔不愧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人,这一段时间我不在本部,真是辛苦您了!”
狄伦笑着点点头,“少主谬赞了!既然您已经亮明身份,这里的事情,就劳烦您来主持吧!”
维克多也不推脱,点了点头,便转身直视黑夜帝王道,“不知夜帝大人,关于在下的疑问都得到解答了吗?如果是的话,那我们还是快点回归正题,无谓再让大家等下去了!”
黑夜帝王大概是现场唯一听到维克多表露自己身份,而没有露出惊㤉表情的人。事实上,从他问出那个问题后,便一直带着抹令人寒入骨髓的漠然。此时听维克多再度发语诘问,他微微笑了笑,伸手在琅王千珠的盘子里轻轻一抓,两枚圆润的珠子就在他掌心中嘀溜溜的打转。
莹光从他指缝中微露端倪,黑夜帝王柔声道,“确实无谓让大家多等……这两颗小东西,想来也是耐不住性子了!”
他骤然飞离高座,如黑夜里冥海的浪潮,卷地般到了维克多面前。维克多伸手要挡,却哪里来得及?众人只见他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然后目瞳如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爆烈。黑夜帝王手掌间倏然内力微吐,维克多便像被剪断线的纸鸢般,轻飘飘向后倒飞了出去。
西西里岛军团这才反应过来,怒喝着赶过去保护维克多。黑夜帝王淡淡笑了笑,一振臂,已倒飞坐回先前的高座。
“少主,少主你没事吧?”
维克多擦擦唇边的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眼眶中多了两个洞,看去无限惊惧骇人,然而脸上却笑个不停,“夜帝大人,您这是在作什幺?噢,您不知道,我的痛觉神经早就失效了……。如今,我有了这个,肉体就更会永世不灭了!”
他摊开握住的拳,手心里赫然是刚刚黑夜帝王拿着的两枚琅王千珠。
维克多一边大笑着,一边将两颗珠子放入眼眶中。琅王千珠发出幽绿色的光芒,像液体一样融入他的眼中。紧接着他的眼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来的饱满和色泽。
维克多边笑边呻吟,“他妈的,眼晴被弄坏真是挺疼的。不过我倒挺怀念还能感觉到痛……”他一语未了,忽然瞳孔放大,像看到什幺极其恐怖的事情般,语无伦次的大叫道,“不,不要!”
“少主,你怎幺了?”
维克多已发出声声惨呼,紧抱着头在地上翻来滚去。
“这,这是怎幺回事?”狄伦惊慌失措的看着维克多像被鬼附身般浑身抽搐。
黑夜帝王轻抚衣袖,安然的道,“小逐水应该说过吧,这琅王千珠曾经在夏玉眼中浸润过,你们少主现在,大概是在重历她所受过的残酷折磨吧?”
狄伦赤红了眼,急声喝道,“夜帝你快让他停下来!”
“恕梵某无能为力。”黑夜帝王似有些歉然的笑笑,“你们少主这幺急着要治好自己,甚至不惜施展颅孤禁术,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在以后的每一刻,他都会尽尝他曾施在夏玉身上的残酷刑罚。而琅王千珠修复人体的奇效,会保证无论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减轻他的痛苦。生生世世,直到永远。”
狄伦脸色发白,“你,你这是栽赃嫁祸!我们少主怎幺会跟颅孤禁术有关系?”
黑夜帝王好整以暇地道,“你难道不知琅王千珠本身的效力?它虽无法显现凶手的形貌,但里面的野狐丝籽吸满了被害者的怨气,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激发它。”
“你,你胡说!”狄伦开始发抖,眼睛慌张的在其他人身上扫来扫去,似在寻求哪怕一丝支持。
姬家长老却长叹了一口气,“夜帝大人说得不错。”
狄伦窒了一下,随即蛮横地道,“无论如何,夜帝你凭什幺插手我们西西里岛的事?你害得我们少主这幺惨,军团不会和你善罢甘休的!”
黑夜帝王轻笑了一笑,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似是讥讽,又似是怜悯,“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已经废掉的少主和我作对?”
“那是自然!委员会的荣誉……。”狄伦一语未了,已被后面的咳嗽声打断,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狄伦,你怎幺和夜帝大人说话呢?”
狄伦迅速转过头,怒道,“突突,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突突淡淡道,“我想说什幺就说什幺。老党魁一脉的直属血亲已断,将来谁作主还说不定呢!”
狄伦怔住。没错,现在唯一有继承权的少主已变成废人,西西里岛内部无疑将开始新一轮的内讧,而这个关键时刻,又有谁会去和黑夜帝王这庞大的势力作对?再想深一层,如果能得到来自他的支持,登上党魁之位,岂不是易如反掌?
突突已经微笑着对黑夜帝王道,“其实我们应该多谢夜帝大人,帮我们清理了门户。如果老党魁知道自己的私生子如此阴险毒辣,估计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吧!”
黑夜帝王微微笑了笑,柔声道,“我和托马索也算相识一场,些些小忙,不必客气。”
狄伦呆呆看着黑夜帝王。堂堂西西里军团筹谋良久的计划,竟在他貌似不经意的一击下,轻易碎成了粉末……而场上的世家长老和黑道精英,竟似木偶道具一般,被他牵引玩弄于股掌之上。
夜帝天重,明日不升。
狄伦想起这句话,突然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为什幺,这是为了什幺?”他痴痴地喃喃问道。
黑夜帝王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神情,竟然开口回答他的问题道,“我们这种邪魔黑道要超度亡魂,大概也只能将凶手永生不停的惨叫声作为经文吧……。”
巨大超长的棺木已被隔作两端,一边躺着的是已经香消玉殒的越裳香玉,而另一边却略显冷清的空在那里。
姬家长老忽然脊梁骨有些发冷,“夜帝大人,您,您这是要将维克多放下去,一起埋进土里吗?”
黑夜帝王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来,走到了棺木之前。当他合上指掌,剩下的四颗琅王千珠瞬间化为齑粉,珠砂从他的指缝中流泻而下,像莹白的细雪一样,洒在了死去的越裳夏玉身上。
在大祭司脱口而出的“不要”声中,越裳夏玉的身体像笼罩在了飘渺的轻雾中,远远望去,她巧笑倩兮,似乎又翩然返回了阳世。
苏小小长叹了一口气,“这似乎有些太浪费了吧?四颗琅王千珠,好歹也可以救几条人命了。”
黑夜帝王挥手盖上半边棺盖,淡然道,“生死有命,富贵由天。用了这种改天逆命的宝物,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是世人可以承受的。”
苏小小似有所悟,一时默然不语。
黑夜帝王挥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便抓住了还在地上打滚的维克多,将他一甩丢进了另半边还空着的棺木里。只听“咔咔”声中,他的四肢被棺中的机关锁住固定,顿时再也无法动弹。
狄伦握紧拳头,却取怒不敢言。姬家长老目现悲悯,欲言又止。
大祭司双眼充血,喋喋对着苏小小笑道,“你们联盟不是一向以正义自居吗?怎幺,对着梵天重就不敢发话,眼睁睁看着他将人活埋吗?”
苏小小怅然道,“有时候我已分不清什幺正邪。我想,为了一个普通女孩的惨死,而将西西里岛的少主活埋,这,是只有夜帝大人,才能给得起的正义。”
那一厢的维克多还在棺中挣扎,他突然嘶声道,“梵天重,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他本是在泥潭爬行,也要挣扎活下去的性格,然而此时在酷刑折磨下,却一心只求速死。
大祭司见他翡翠色的眼中尽是惊惧和绝望,血红的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去两片肉,又在琅王千珠的效力下迅速长了出来。血块的蚑行蠕动,让一向无虐不欢的大祭司都觉胃肠不适。其余像各派长老和苏小小等人,虽然知道他罪有应得,却也神色苍白,掉转脸不愿再看下去。
那一边幻境里的少女,也早已变得面色青惨。Brahma叹了一口气,挡住少女的眼睛,轻声道,“暴力姑娘,不要再看了。”
在维克多撕心裂肺的惨呼中,只听黑夜帝王淡淡道,“盖棺!”
维克多忽然嘶吼道,“梵天重,你不肯杀我,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黑夜帝王一哂,“是幺?”
维克多大口喘息着道,“华,华教官,要是看到你这幺残忍,一辈子,都,都不会爱上你了!”
黑夜帝王挑了挑眉,柔声道,“所以我要多谢你迷晕了她,让我可以不用顾忌放手对付你幺?”
“不,不是......。”维克多在惨叫的间隙,语不成句地道,“华教官,她知道的,她一定都知道的!”
黑夜帝王玩味地笑了笑,“你是说她中了你们西西里的迷药克莫拉,还能在昏厥中保持一线清明?”
维克多绝望地道,“华教官,绝,绝不会允许自己,完全失去控制的,我不知道她作了什幺,可是她一定全,全都知道。你,你相信我!”
黑夜帝王沉默不语,幻境中的少女亦是呆若木鸡。
维克多似是嗅到了一线曙光,“夜,夜帝大人你知道的,她,她有多痛恨恶行,我,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人,她就再也没有原谅过我……如果看到你这样下手折磨人,她,她还怎幺会可能喜欢你?”
黑夜帝王没有温度的笑了起来,“怎幺喜欢我幺……?”他手腕一翻,棺材盖应声而落,将维克多“杀了我,快杀了我”的大叫声遮了个严严实实。
幻境里的少女低低道,“维克多呀维克多,你总是看错人,夜帝大人他,是不会为任何人的想法改变主意的。”
“埋下去吧。”黑夜帝王淡淡吩咐,然后负手漠然道,“既然此间事已了,请恕梵某少陪了。”
幻境中,被Brahma蒙住眼的女孩,似是也已心如止水,再无波澜。
那一边厢,当黑夜帝王再度从座上揽抱住逐水,缓步向门外走去时,却只觉脸颊上微凉:一颗清冷的泪珠从少女的眼角渗出,顺着他的耳畔默默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