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奉谁的命?难不成是我们大赢的律例写着,要你刑讯逼供?供状是谁给你的?吃了雄心豹子胆,算计到爷的头上,阳间的饭吃拧了,擎等着下去吃点不一样的?”
“不不不……是大理寺里的大人交代的。具体是谁,奴婢不知道啊!只知道…只知道大理寺也是听姑姑的意思办的。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蕴珠本就是暴烈性子,因着之前被弹劾过才收敛了一阵子。今日这回,一来发觉自己被设计进局,二来听了方才那些话,又见江无衣这般惨状,哪里还压得住。即便求饶招供,还是对着那典史又踢又踹,鞭子挥得狠极,其中一下生生带下了他的半拉耳朵,场面十分血腥。
最后眼见着要出人命,才被伏钧拉住。
她脾气烈,力气大,即便是伏钧,想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拉住她,也得花很大的力气,从背后牢牢将她抱住,生生拖着她往后退,同时劝道:“殿下方才不告而别,如今又强闯廷尉,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还请殿下三思!”
伏钧被扯开,鞭子便不好发挥,空甩了几下,终于冷静下来。
主要也是打够了。
于是收了手,冲着地上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啐了一口,冷笑道:“你应当感谢我。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叫江无衣有个好歹,我一定把他受到的千百倍还给你。”
随后坐下,冲伏钧一颔首,没有说话。但伏钧立刻会意,从晕过去的薛行身上找到钥匙,去到江无衣边上,为他开锁。
江无衣一脸震惊,甚至十分抗拒:“钧哥……殿、殿下……这,这万万不可啊!这是劫狱!而且,而且……”
他垂下头,不敢看二人,手也因为歉疚悔恨紧紧握成拳,“我并不清白。我是…罪有应得。”
“大赢偷窃罪的责罚可和你今个儿受得这些全不相干。江无衣,你记住,只要你住在我的王府一日,就要与我荣辱与共。即便有错,我也不许你就这幺认了!”
江无衣原本被吊着,忽然被解开束缚,受伤的身体根本无力支撑自己的重量,猛地就摔下去。好在伏钧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只不小心又碰到他某一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哎哟哎哟喊了出来。
蕴珠本就在气头上,可不知为什幺,听到江无衣发出的烫嘴的哀嚎,不知为何就联想到一只毛茸茸奶呼呼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狗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起身,打量了一下浑身血痕的他,眼神更多的还是不忍。轻轻叹息一声,半跪在他面前,双臂穿过他的腋下,尽量温柔地将他扶起,赞许道,“啧。小男子汉还不错嘛,竟没晕过去。”
江无衣原本是很能撑的,可不知为什幺,一但来到三公主的怀里,闻到了她颈间的香气,浑浑噩噩地想起第一次在黑市的暗处见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样貌,便先喜欢她的香味,似乎每一回,伴着这种味道,带来的就是安宁和幸福。反而哭了起来,“殿下……呜呜呜……我好疼,浑身都疼……对不起,对不起殿下……”
“好了好了。没事,我们这就回去。我们回家。”
江无衣哭得更厉害了,“我没有家。我从小就没有母亲要,我爹也不喜欢我,觉得我是累赘,我从来就没有家……呜呜呜……”
“你有。”蕴珠揉了揉他的脑袋,很温柔的安慰道,“王府是你的住处,我是你的家。”
“……从前是,可是现在…现在不能了……我是贼,我不干净,我会连累你们的。殿下,我好后悔……当初、当初我要是清清白白的遇见你就好了……呜呜呜呜……我……”
明明上午还在抱怨王府的生活枯燥乏味,真正到了会分别的时刻,心中又万般不舍。江无衣哭得稀里哗啦,说话因为哽咽和疼痛而不断颤抖,胡乱说了一大通,原本还精神,结果哭没了力气,最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她的怀中。
“伏钧。你先把小衣送回去,让绪哥帮着照料一下。”蕴珠将人递过去,“我要去见个人,办点事,晚些才能回去。”
伏钧有些放心不下,“我可以一起吗?”
“不用。见个朋友而已。”她道,又解下了腰牌给他,“你今日擅闯宫闱,保不齐有人问罪。到时拿着我的牌子应对就是。”
伏钧道:“不是擅闯。宋公子给了我他的令牌,合宫规的。”还补充道,“也是宋公子让我来找您的。”
“你们……?”蕴珠颇为意外,来来回回在伏钧的脸上打量,竟笑了声,“啧。”摆摆手,“赶紧回去吧,晚上再说。”
将两人送走,蕴珠自己上了马,一路疾驰,直直奔关山馆而去。
昨夜京中动荡,今日宫中几位大臣吵得鸡飞狗跳,可关山馆永远都是花前月下,一派春和景明。她拂开了热情上前来的伙计,直直奔着七楼而去。
越往高处,便越静,到了顶层,终于听见一团欢笑声。
“小七别躲了!我都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唉,唉?!不在这儿幺?”
龙菀正在与一众男侍玩乐,眼上蒙着不知谁的腰带,屋子里拢共有七八个年轻漂亮男子。原本安静,是因为在同她玩,后来安静,便是见到一脸肃杀的三公主进来,顿时个个都噤若寒蝉,甚至大气也不敢出。
“啧。说好了不许出去,是谁是谁?!”龙菀听见脚步声,连忙几步奔过去,一把就扑进对方怀里,还嚷嚷道,“犯规了,要罚!”
说话时便觉得触感很奇怪,于是扯下蒙眼的带子,结果就看见一张冷漠冰霜的美丽脸庞。
“是我打搅龙小姐雅兴了。”蕴珠这样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歉意。
龙菀也很知趣,挥挥手:“好了好了,晚些再玩。都出去吧。”屏退了其他人,就去到南面的开间,架起炉子煮茶,“喝菊花茶如何?祛火的。三殿下好像……不大高兴呢。”
蕴珠将门关上,懒得与她周旋推诿,只道:“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给双倍,只希望龙小姐高擡贵手,不要牵扯不相干的人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