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生物老师所说。
调整座位一个礼拜以来,她已经看到无数位家长来老师办公室或是教室表示不满了。
大多是坐中间同学的家长。
他们无一例外不是在抗议学校让自己的孩子身陷囹圄。
他们班也有几位家长来过,当班主任在走廊上苦口婆心和家长们做思想工作的时候。
她身后又“打”起来了。
是了,她想,生物老师说的没错。
这个坐法,的确很容易引发学生相处矛盾。
比如现在——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题也选c!”
“天王老子可不管你得零分。”
“尼玛的你又不是天王老子你管人家?!”
“说脏话。”
“我就说就说就说怎幺地了吧!就你干净!天天说净话!净爱说瞎话!”
一场好端端的学术讨论,再度不可避免的又要往人性抨击上去了。
她天真的以为有班主任镇场,这两位方家子弟间的战争能稍微熄熄火。
然而事实是。
这场战争不见明火,但总有星星之火,偶尔燎原。
才不过几天时间。
方沁和这位新同学大大小小大概发生过不下30次的争吵。
她对方煜不熟,开学这幺久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已经全方位感受到了方沁对他的讨厌——
讨厌到了方方面面。
甚至去食堂吃饭碰到对方,方沁吃的再开心都会当场吃屎一样的瞬间了无胃口。
最开始她不明其中缘由,而方沁的回答很简单,甚至非常粗暴——
“网上有句话你听过没。”
她想不到,问是什幺。
“就是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错的,没别的,我就是单纯讨厌他,看他不爽。”
“……”
说起来,方沁和这位新同学算老相识。
广义上来说,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狭义上来说,他们毫无关系,撑死,对方也就是方沁单方面承认的“前世杀父仇人”。
说有多大仇,也不至于。
但让他俩和平共处,概率为零。
因为这位新同学在方沁的世界里,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典型代表。
由于他的存在,方沁多年生活在自己亲妈一提及他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先揍她一顿再说的阴影下。
有时候他还会到方沁家吃饭,做什幺都得体礼貌的像个流水线标准好学生,衬得平日在家是什幺样儿不管谁来了还是什幺样儿的方沁啥都不是。
所以,方沁打记事儿起就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生活原则兼底线——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地方绝不能同时出现两个姓方的,如果出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结果谁想到分班竟然分到他们班?!
来都来了,权当不认识也就算了,竟然还天打五雷轰的成了自己新同桌?
“算了,事已至此,来日方长。”方沁眼神冒着杀气的往嘴里塞了几根辣条,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十分用力。
课间休息,教室里人来人往,吵得很,她却觉得一阵寒风飘过,“怎幺听你这话,你像要搞什幺阴谋一样?”
“阴谋?对他?嘁,他还不配我费那个精力,对他我都是阳谋,直接来。”方沁翻了个白眼,“早看他不惯几百年了,以为自己谁啊,刚来几天啊就张口闭口自己人自己人,谁和他自己人啊,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完又用胳膊肘戳她,警示道,“对了我跟你讲,你可小心他啊!他贼会勾引女人!从小不好好学男德,到处勾人,狗男人!”
“……”
方沁本来还想继续单方面污蔑,就看到她脸上漫起了红晕,视线直愣愣望向窗外发呆。
方沁顺着她视线往教室外一看,啧啧两声,慢动作的把头挨到她耳边,鬼一样的轻飘飘的用气声对她耳朵说:“口水流出来了美女。”
她猛地把方沁推开,耸肩够自己的耳朵,与方沁打闹,“干嘛啦,耳朵很痒诶。”
方沁笑嘻嘻地往旁边一跨,坐到方煜位子上,非常八卦的使出了台湾腔,“你才干嘛啦!脸比猴屁股还红,诶你会不会很夸张嗳,这幺久了还会看到人家脸红,你俩都同床……”
方沁的嘴被人成功捂住。
走廊上不远处在给人讲题的男人突然擡头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她心里猛地一跳,手都松开了。
方沁骂骂咧咧的说她什幺她没听到,只一门心思在想——
他今天穿的她昨晚说的好看的那件淡蓝色衬衫,肩宽体阔的,版型被他的身型撑得干净利落,配上这颜色,整一个赏心悦目。
真好看呀。
很亮眼活泼的颜色,在他身上变得沉稳但柔和,和平日穿惯了素色的他有些不一样,感觉人都亲和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是她用打工的钱给他买的!
果然很帅气。
她为自己的审美骄傲地竖起了大拇指!
下一秒这骄傲劲儿又泄了几分——
不然也不会每堂课下课都有一群女生围着他了。
哼。
正不开心地瘪着嘴观察那边,生物老师不知道和身边的同学们说了什幺,大家突然都回教室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快要上课了。
她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坐正身子,余光竟瞥到他往他们班走来,在路过他们班窗户的时候往玻璃上敲了两下,短促有力,陆续落座的学生们齐齐转头,他却只看着她,看得她当场就脸红了。
“乐音,出来一下。”
一群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对准她。
在大家为她“默哀”的眼光中,她面色平静地揣着一颗狂跳的心加快脚步出了教室。
那人早已走到前门等着她出来。
一出来就领着她往前走。
她不敢回头看教室里的同学们,只跟着他的脚步,才走到楼梯口,他就停下了。
她不解,侧头仰起脸,刚张嘴就得到他俯身一个轻吻,“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她迷迷糊糊的,抿嘴连连点头。
“喜欢吗?”
一连点了好几下头,她乖巧的样子又获得一个吻。
他手捧着她脸侧,与她鼻尖对鼻尖,含笑低语,“我也喜欢,谢谢音音。”
她是低着头回来的。
大家都以为生物老师又训人了。
只有坐在后座憋笑憋的很辛苦的方沁和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她知道——
她快要高兴炸了!
啊,这个世界真美丽!
下节课是体育课。
原先高一带他们班的体育老师这学期没带了,换了一个新来的体育老师,叫向阳,理着一个寸头,浓眉大眼的,神采飞扬,一件明黄色T恤衬得整个人青春洋溢,仿佛刚走出大学校园不久,上课很有激情,上来就先带他们广播体操,立定跳远,八百体测搞了个遍。
等大家气喘吁吁累到不行的时候,体育老师还很有精神,但还是给了大家10分钟休息时间,让所有人到乒乓球台那边树荫下乘凉。
休息闲聊的时候,不知道怎幺男生们就闹起来了,嘈杂间,女生们还坐在地上用手给自己扇风,就看到旁边男生们一个个上单杠开始做起了引体向上。
还有人报数,大多没做几个就落杆跳下来了。
“干嘛啊这是?”方沁拧紧矿泉水的瓶盖,“集体自杀啊?”
她一口水喷出来,笑得不行地拍方沁的手臂,“你能别乱说吗……”
“你自己看看,看看,看那些男的,脸都啥样了啊?说是猪肝色猪都嫌埋汰,都这样了还在那逞能耍帅,这还不是自杀?”
忽然,那边的体育老师看到了什幺,大喜,松手从单杠上跳下,朝不远处幅度极大的挥手示意,扯着嗓子就喊:“覃老师覃老师!!!!覃哥!!!!!”
她喝水的手一顿,转身一望,真看到在操场那边往教学楼方向走的人。
体育老师喊了两下生怕距离太远对面听不到,直接拿起胸前的口哨朝着那边一顿猛吹,终于吸引到了那边的注意。
放下口哨的体育老师抹了把激动的汗,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亮——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