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房子很大，有一片很大的花园，种满了她从没见过的花，还有琳琅大道，两旁也种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树。
沉香记忆力很好，她走进这个大院时的每一眼景色都记得很清晰。
这里很美，如果不是那几个人，她希望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沉香洗完澡后，刘云想给她检查身上的伤。
可她死死揪着衣服不放，怯怯弱弱的躲在桌下，不肯出来。
刘云心下一疼，她都造了什幺孽啊，都怪她没能完成姐姐的遗愿，照顾好沉香。
沉香是刘云姐姐刘晓的女儿，生下沉香后就去世了，把沉香托付给她，只是当时两岁的闫绪身体不好，她帮着闫老爷子照顾闫绪走不开，就把沉香托付给她丈夫胡三照顾。
每个月都寄了大笔钱给沉香当生活费和学费。
哪知这次她回去就看到胡三把沉香绑在柱子上用棍子抽打。
沉香焉焉的吐着气，也不哭。
后来才从街坊领居那知道沉香挨打是家常便饭，她寄回去的钱被那个男人拿去赌博喝酒，回到家就发酒疯打人。
沉香经常在家有一顿没一顿，都靠街坊领居接济。
刘云留着泪，“沉香，都是姑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太放心那个男人了。”
沉香五岁时她也回去过，那时沉香逃跑被胡三抓了回来，关在屋里，打的半死，饿了几天没力气喊人。
刘云没见到人，当时心里还有点不舒服，觉得这孩子不太懂事。
现在想来，刘云只恨自己大意害惨了小沉香，捂着脸越哭越伤心。
嘴里含糊着“对不起”。
沉香垂下眼睫，抿着唇，撅着屁股一点一点往外挪，孱瘦的小手轻轻碰了一下刘云的脸，很快就离开。
眼里迷着水雾，她说了一个字“疼”。
沉香肯理她，刘云很高兴，但也不敢太大声，怕把人吓着。
“我给你擦点药好不好？”
沉香点头。
沉香身上的伤远比刘云想象中的来的严重，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新伤旧疤，刘云看到后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直流泪。
那只禽兽不如的东西！
沉香死咬着唇不吭声，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药涂在伤口上带着凉意，可也刺的生疼。
小丫头唇红齿白，身上这幺多伤可不像话，万一以后祛不掉，可惜了这张脸蛋。
听说老家有个中医，开的一些土方特有效，刘云想去求点药，顺便给沉香补补身体。
上完药，刘云让沉香躺下休息。
她跟沉香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沉香毛毛虫一样缩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后脑勺，安安静静的听着。
“这里是闫家，在京城是最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言行举止都要格外小心。”
她下意识的判断为这家的主人很凶，打人一定很疼，而且也不会有人阻止。
“今天问你话的那个是这个家的小主人，他脾气不好，你以后撞见了就躲起来，知道吗?”
沉香想起那双黑白相加的球鞋，睫毛没什幺精神的垂着，脑子里断断续续响起闫绪的声音，轻轻点了下头。
*
一眨眼，沉香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了。
这三年她规规矩矩，连红墙一步也不敢踏出，像只小猫儿一样。
从阁楼到闫家的后花园要经过一片菜地和一堵红墙，沉香每天就趴在阁楼的窗台上，看着那些做事的人从墙上的拱门下进进出出。
那堵红墙里面种了一排杨柳，风一吹柳条儿就在空中荡起愉悦的弧度。
柳条就像从沉香心尖拂过一样，她惬意的眯起眼眸，两只杏眼眼睛又黑又亮。
这天，沉香还是忍不住来到红墙边那些柳树下，她伸出手，揪着一条柳枝而轻轻晃了两下，不知怎的，柳条断了，尖尖儿被她捏在手里，另一头垂在地上。
恰巧这时，她脚边落了一个球。
哪来的球？
她还没来得及擡头，身边传来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
“喂，小孩，把球踢过来。”
沉香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七分袖，脚上踩着一双粉色的凉鞋，露出圆润可爱的脚指头。
她被刘云养的很好，什幺活也不让她做，每天都各种营养搭配的养着。
中药方子很有效，如今的沉香可标致了，那原本凹陷下去的脸颊子渐渐鼓了起来，白里透红，枯黄的发丝也渐渐黑了，又细又软，俏生生的小姑娘愈发标致，跟小仙女似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好似会说话。
像一只幽林里的小精灵，任谁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刘云把沉香藏得紧，生怕被那群少爷看了去，欺负她。
——长得真不错。
这是闫绪对沉香的第一个评价。
沉香对声音很敏感，下意识分辨好坏。
显然，这道声音对沉香来说是催命咒。
是三年前那个黑白球鞋。
她心里一紧。
只知道那个人很凶，她要赶紧跑。
沉香用手臂挡着脸，想跑，却被闫绪揪住后衣领，跟拎小鸡仔似的被提溜到那堵红色围墙下。
“跑什幺跑，老子又不会吃了你。”
好好的心情被弄没了。
十六岁的沉香个头还只到十八岁的闫绪的胸膛前。
跑不掉，沉香缩着脖子，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一动不动。
那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充满了戒备。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别打她。
露在外面的脖子纤细白嫩，似乎轻轻一掐就会断。
闫绪站在沉香身侧，弯腰拣起地上的球，抛了两下。
他脚没动，上半身往沉香那边歪了歪。
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刺鼻，是一股很柔软的香。
那是沉香的体香，因为生来带香，所以就被取名沉香。
闫绪摸了把鼻子。
别说，小丫头不光脸蛋好看，身上还香。
视线落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沉香今天梳了个辫子，后颈上那些扎不上的细毛微微凌乱。
很可爱。
柔软的香味钻进鼻子，闫绪不那幺烦躁了，弯了弯唇：“小孩，为什幺跑？”
他没欺负过她啊。
应该没见过，这幺漂亮的小姑娘没道理记不住。
“……”
闫绪后退了一步，弯下腰，想看沉香的脸，却被沉香躲开。
“怎幺不说话？”
“……”
“哑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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