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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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阮宁放下杯子,扭头看她。阮月安坐在她身边,不停地擡起手腕看时间,还时不时拿起手机发消息,显然是坐不住了。

“没有啊。”阮月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对她笑了一下,作出百无聊赖的样子,“就是太无聊了。”

“刚怎幺没见你说无聊。”阮宁瞥了她一眼,“接了个电话就无聊了?”

阮月安语塞,刚好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她拿起手机,裴邵终于回了她的消息。

「他不知道你在哪,刚打电话问我来着。」

「这时候应该到了吧,你见到他了吗?」

阮月安看完他发过来的消息,立刻问他,「他不是晚上有事吗?」

「可能已经忙完了,你见到他没有?」

「还没。」阮月安打完这句话,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顶部的时间。

已经九点四十三了。

距离蒋绎打电话过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还没到?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裴邵那头正跟老羊喝酒,握着手机发了句语音过来。

“裴邵叫你?”阮宁问她。

手机的声音不大,周围又略有些嘈杂,阮宁听不太清语音说了什幺,但能听出是裴邵的声音。

阮月安摇摇头,“是蒋绎,他现在就在楼下。”

阮宁挑起眉,脸上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哦?怎幺不把他叫上来?”

她这一声’哦’,哦得阮月安有些不自在,别开脸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他没邀请函怎幺叫?不叫,我先走了。”

阮宁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颤,“你早点可以带他一起上来啊。”

阮月安披上外套拿起包,扭头跟阮宁道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别在外面玩得太晚,早点回家。”阮宁贴着她的脸说。

“……知道,我走了。”

她脚步匆匆地出了会场,站在电梯里,按着手机回裴邵,“不用,他已经到了。”

电梯慢慢下降,裴邵回得很快。阮月安看了一眼他发过来的消息,没再回了,盯着数字面板出神。

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想到蒋绎会过来,这太突然了。突然听到蒋绎说他在楼下时,竟然一时语塞,不   知道该说些什幺。

“阮月安。”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低低的嗓音贴在耳边似的,“你在听吗?”

阮月安回过神,立刻回答他马上下去。

可嘴上虽答应了蒋绎马上下去,身体却一直没动。

就坐在那,等。也不知道等什幺,就这幺等。或许是等自己想好每一句与他相见后的能用到的话。或许是等他等到不耐烦,打电话来催,不再给她回避的机会。

可她既想不出来每一句话,也没有等到蒋绎的不耐烦。

大堂的冷气开得很足,阮月安快步走过,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板上咯咯作响。才一出大堂,外头与大堂过于反差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微风卷着热浪,吹在她身上。

刚才在高处时没觉得有多热,现下倒还是有点热的。

阮月安想脱掉披在肩上的外套,可门童就在身后看着她。就这幺脱下来,搭在手上,多少有点不体面。

酒店门口是可以停车的,但不能停得太久。阮月安站在这的那幺一会,已经有两辆车开过来,下来人之后就开走了。喷泉旁的一侧行车道边上有一排停车位,蒋绎说在楼下,或许就停在那里。

她走过喷泉,踩着台阶下去,在一排路灯下找他的车。

-

蒋绎坐在车里,车里的空调静静地吹出凉爽的风。他接了个电话,又等了一会,阮月安还没下来。

他给车子熄了火,放下手机拿起烟盒,开门下车。

外头天早就黑透了,不远处的酒店亮着一排洗墙灯,照得酒店外身十分漂亮。隔着这幺远,蒋绎也能看清酒店门口那座颇为大气的喷泉,正亮着灯工作。

他停车的地方在行车道边缘,一排白线画出来的停车位。他旁边还有许多同样停在这里的车,不同的是车里都没人。

他关上车门,立在车前,眺望酒店顶层的露台。看不到露台内的场景,只能远远的望见露台边缘有个硕大的品牌标志,标志着这里正在举行宴会。时不时有人趴在露台边缘的扶手上向下眺望,但是隔得太远了,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蒋绎握着烟盒,倒出一根烟在手心,夹在指间低头点烟。

在公司时给裴邵打电话问了地址,他开着车就来了。却不知道顶层的活动是会员制的,没有邀请函,他连顶层都上不去。

坐回车里的时候,他想了一会自己为什幺要来。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来,心里会一直不舒服。

就像从裴邵口中得知,阮月安是想要他陪她时,那种心脏一瞬间收紧的感觉。

不太舒服,但是仔细回味时,还有那幺一点享受的意思。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少见,但通常都很短暂。

同样的感觉,他在两年多前也有过一次。那次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到他有时会特意去回想,特意去寻找在记忆中存档的那种心脏收紧的感觉。

两年多前,他去了一趟日本。那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到处都是来旅行赏樱的游客。

他住在鸭川旁的民宿,那个民宿有庭院茶室,日式榻榻米就有两间,本打算跟裴邵一起住的,但他在国内有亲戚要见,晚两天才能来。

他一个人住了几天,白天出去四处逛,偶尔拍点照片。晚上时穿梭在三条附近的居酒屋中喝酒吃烤串,吃到好吃的就拍照发给裴邵,说再不来他就要回国了。吃完后就走在夜幕下的鸭川旁,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赏夜樱。河道旁的樱树被灯光照着,有一种羸弱的美。微风吹过,花瓣片片坠落,落进流动的河水中,向下游飘走。

那几天他过得很自在,季节太好,随处望去都是满眼的美景。

去清水寺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庭院中,蒋绎思索再三,还是不想就这幺在屋子里闷一天。

他撑着伞出门,沿着河道走,走过河道,走在马路边缘。

雨下得并不算大,清水寺附近还是有很多游客,他走在青石路上,身边随处可见穿着和服经过的少年少女。他们三三两两,撑着伞走在一起,讲出来的话中都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

他一个人沿着石阶走,遇到几个中国女生问路,站在门廊下跟她们聊了两句。聊完后他一个人进了清水寺。

寺里鸟叫声很清脆,樱花开得很多,地面的积水中漂浮着大片落下的樱花花瓣。撑着伞经过樱树下时,也有几片花瓣落在伞面上。透明的伞面上,粘着几片花瓣。

寺里游客很多,他漫无目的地逛,然后跟着游客一起出去。

下楼梯的时候,旁边有僧人开始敲钟。他听着钟声回头,望向寺庙上空,雨雾遮盖住大片天空,远处茂密的重山也被雨雾遮住大半。耳边钟声迟钝、雨水落在伞面上沙沙作响、仿佛还有鸟叫声,有那幺一丝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味道。

出来后不久,雨越下越大,纵是撑着伞,脚下溅起的雨水也几乎要打湿裤脚。

他站在屋檐下躲雨,垂着眼看脚下的雨水顺着砖缝流走。然后擡起头,隔着雨伞望向昏沉的天空。

空气很湿,有淡淡香气夹在其中。

这香味很淡,掺着雨水的味道,颇有些沁人心脾。

他寻着味道去找,在一家线香店门口停下脚。

香味是从店门口的香炉中传出来的,颇大的香炉中聚集了大量的香灰,缕缕青烟从中冒出,带着万重青山的味道,飘散在雨幕中。

蒋绎从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他撑着伞立在香炉前,垂着眼看,香灰边缘立着一个小小的牌子,写着今日燃烧的线香名字——嵯峨的朝雾。

她就是这时候出来的,店员送她出来,立在门口,把包着透明塑料的纸袋递过去,躬身道谢。

很奇怪,仅是一个侧脸,仅是一个侧影。他就认出她了。

有几个结伴的女生收起伞,走进店内。她让开身,皱着眉直视雨幕,像是很困扰这忽然大起来的雨。

雨水噼啪,落在伞面上。

蒋绎侧目看她,在她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歪了伞面,遮住自己。

雨水冲刷伞面,他们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接过纸袋,抽出伞,走下台阶,撑着伞踏入雨中,走了。

或许是蒋绎在香炉前站了太久,店员站在门口,躬身问他,有什幺需要吗?

蒋绎回过神,他握直伞,看着香炉中将要燃到尽头的线香,摇了摇头。

-

忽然想起往事,蒋绎靠在车上,笑着摇了摇头,擡起手吸了一口烟。

那年的香味他没有买,但是也从没有忘掉过。

雨水中,那种若有似无的淡淡幽香。

“蒋绎!”

他擡起头。

昏黄的路灯下,阮月安迎着他走来,身后是富丽堂皇的酒店灯光。她穿了一身漂亮的蓝色套装,头发干练得高高竖起,手上拿着外套,看起来很酷,也很有味道。

“给你打电话怎幺不接啊?”

隔着老远,她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以为你走了。”

阮月安踩着高跟鞋,从酒店门口走到这边,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找不到哪辆是蒋绎的车。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她真的以为蒋绎等烦了,已经走了。

她身后有车亮着前灯开过,蒋绎眯起眼,看着她向他走来,丢掉烟头,在地上碾碎。

车子经过他们开走,阮月安也走到了他面前。

抱怨归抱怨,让他等了这幺久,阮月安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她看了一眼蒋绎的脸色,低头把外套抱在手上,刚想问他等很久了吧,然后顺势道个歉。

蒋绎垂眸看着她,声音很轻,“你答应了我,我就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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