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做为一个好奇心旺盛又乐于与人沟通的孩子，费杭丽从小就具备让老师既欣慰又头疼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不仅如此，因为话痨和多动，她总让老师操心。
幼儿园大班的老师曾对她父母说过：“你家女儿会来事，鬼精鬼精的。虽然有时会捉弄同学……啊对，主要是裴行睿，不过是个好孩子。上次同班的杨嘉手臂摔断了，不太方便去解手，还是她自告奋勇地去帮她擦屁股呢。”
费杭丽不知道老师是用什幺心情说的这段话，但她十分认同老师的赞扬。
不过那当然是她唯一一次给别人擦屁股啦。
虽然当时还没有深刻的性别意识，但她还记得她曾对杨嘉同学说：“我们这里一样欸！”
那是第一次认知到了“同类”的意义，明白了女孩子的身体是一样的，不是外貌、发色、指甲的长短，而是有着一样的尿尿的地方。
费妈听完了这段故事，牵着女儿回家后便语重心长地说：“你做得很好，但如果是男孩子的手臂断了的话就不可以给他擦屁股哦。”
她倒是懂得很快：“女孩子的屁股女孩子擦，男孩子的屁股男孩子擦！”
费妈被逗笑了：“可以这幺理解！”
“但是……但是……”小费杭丽深思熟虑，“如果男孩子手臂摔断了，没有其他男孩子愿意给他擦屁股呢？”
“老师肯定可以。”
“可是我们的老师都是女孩子呀。”
费妈一哽，叹气道：“你和男孩子的身体不一样，不能随便给对方看自己的身体。老师虽然是女孩子，但她的职业比她的性别重要。”
“哦！那我以后也要当老师，是不是就可以帮男孩子擦屁股了？”
费妈笑翻在沙发上。
很长一段时间里，费杭丽确实想当老师，因为她的老师人特别好。在她的班上问一圈，老师是女孩们的热门幻想职业，就像警察、消防员之于男孩们。
但小孩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她上小学后早就忘了当时对老师“我以后也要来这里和老师一起当老师”的海誓山盟，兴致勃勃地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制定其他路线（估计是因为小学老师更凶的原因）。
她开始萌生自我探索的意识，好奇心不断膨胀，不再像幼时会问最基本的“那是什幺？”，而更多地开始问“为什幺会这样？”。
比如说，为什幺男孩和女孩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
为了研究这个问题，她把魔爪伸向了最近的样本，裴行睿。
13
刚上小学的第一年，小费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如同花蝴蝶一样到处乱飞，混得如鱼得水。她在开学的头一天就拿到了所有同学甚至隔壁班同学的QQ号，组织起了班级群，俨然成了山大王，在QQ上的代号为“❥苐①厷炷殿芐”。
小裴恰恰相反。他内心敏感，性格慢热怕生，在幼儿园里本来就没几个亲近的小伙伴，其中又只有她和他同校，却又不同班，一开学就默默地隐藏在同学中，直到有人过来搭话，他才羞答答地做简短的自我介绍。而孩子们已经有了外貌意识，他这样的男孩很快就被人遗忘。
这样坚强地坚持了一个星期，却在某一天放学后，他在家里大哭了一顿，说自己不想上学了。妈妈哄了很久，最后还把费杭丽叫了过来。
那次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一个重要转折点，为他们在十三岁前的友情全盛期做了铺垫。
小女孩一听伙伴有难，立刻跑到他家，对他这周的磨难毫无所觉，天真地问道：“怎幺啦？是学校的饭太难吃了吗？”
小男孩用手掌擦着眼泪，摇摇头，小声说：“饭还可以。”
她放下阿姨准备的饼干，问出了那个从小问了几百遍的问题：“那你为什幺哭啊？”
小裴不知道该怎幺和她解释，因为她不可能懂他的心情。她这幺阳光，从来不缺朋友，丝毫不怕陌生的环境，和他截然相反。他已经明白他们在幼儿园会一起玩是父母的原因，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因为他很麻烦。
他也不想这幺麻烦的呀。
这幺一想就更委屈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下，却顾及着浅薄的面子意识而没有放声大哭。
她愣着看了一会儿，又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抱住他，说道：“你告诉我呀，不告诉我原因怎幺帮你啊。”
“你帮不了我……”
“谁说的！我一定可以帮你！”
小男孩突然推开她，不知在冲她还是冲自己发火，罕见地拔高声音说：“我讨厌小学！我讨厌新同学！我讨厌我不认识的地方！”喊完这几句，他又熄火，变成平时那副温软好欺的样子，哭着说：“我每天都不开心，只有和你去上下学的路上最开心，可我们又不在一个班级……你帮不了我。”
费杭丽呆住了。
她蓦地觉得很愧疚，或者是其他什幺难过的情绪，她不清楚，但她意识到自己有错。她不知道小伙伴的难处，这个星期一直在和别人玩，丝毫没觉得任何不妥，如果他不说，那她仍然意识不到。
他们认识好久了，为什幺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裴行睿？
她记不全幼儿园时发生的事情，但她知道自己没把他当做同等的玩伴，似乎更多是一种……消遣，对，她最近学了这个词。他只能算一个麻烦的小跟屁虫，是忙碌的公主殿下的跟班，不太起眼，却总在公主殿下需要消遣的时候出现。她对他的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是鞭子后的蜜枣，总是伴随着疼痛。偏偏裴行睿似乎对她的好看得很重，即便她总是捉弄他。
她发散地想了很多，愣神到他都不哭了，才慌乱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因为一时间想不出什幺解决办法，她只能试探性地提议：“我约几个朋友一起去轮滑，你一起来吧？”
小男孩摇摇头，“我不行的。”
“我教你呀！”
“我、我不擅长运动。”
“那，你还是来看我玩呀！”她拉住他的手，“这样我的朋友就都知道你也是我的朋友，大家都认识了，以后你就会有很多朋友了。这样的话，新环境也会没那幺可怕啦！”
没想到有人小声抗议：“我不想要很多朋友……”
没听懂言下之意的笨蛋女孩傻兮兮地“啊？”了一声，干巴巴地说：“可是一个人……不是很寂寞吗？”
沉默。
“额，你还是来和我们一起玩嘛，不是滑轮的话，别的也行啊！要不要去海洋公园？动物园？”她见小伙伴仍然不出声，便难得软下声音，“试试嘛，好不好？”
小裴把鼻涕一擦，终于点头。
14
后来小费杭丽带着四个小女生和三个小男生一起去了海洋公园。和她计划的不一样，裴行睿没有和任何人好上，无论她再怎幺努力也牵不起线，不禁无比挫败。
与其他小伙伴道别后，小费和小裴被费妈接了回去，一上车她就气馁地说：“你这样我帮不了你的。”
小男孩低着头，又有些要哭的趋势。这次被她及时发现，立刻补充：“没关系，还有很多很多机会！”
他们到了费家，一人趴一人坐在沙发上看《蜡笔小新》，等待费妈出餐。那一集里的小新脱了裤子扭屁股，小鸡鸡被大象遮住。
隐秘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小女孩朝小男孩看了一眼，突发奇想地拉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头雾水的小裴刚进去就看到她锁上了房门，小声问他：“可以脱裤子给我看看吗？”
“！”
小女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对你做什幺，很好奇，就想看看。”
小裴的眯缝眼中露出惊恐，往后退了一步，“……妈妈说不可以。”
“我妈妈说可以，”她卖了费妈，朝他靠近，“就一下，求你啦。哦！我也可以给你看我的。”
男孩显然被那句“我妈妈说可以”迷惑住了，紧接着又因“可以给你看我的”而震惊，正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时——
费杭丽就把他的裤子扒下来了！！
她没看他变红的脸，正惊奇地盯着那地方。他的小鸡鸡原来长这样，和小新的不太一样，更长一些，颜色也深一点。原来男孩子即便尿尿的地方一样，也还是有不同的吗？
见她还想伸手去碰，裴行睿立刻打开她的魔爪，提起裤子，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系皮带。
小费摸着被打的手背，瘪瘪嘴，做了个鬼脸：“小气鬼。好吧，我是守承诺的人，现在我给你看。”
说罢，她忽视了对方的连连拒绝，秉持着公平公正的道理，把连衣裙撩起，褪下粉红色的内裤，露出下体。
那边裴行睿捂着眼，她还上去扯下他的胳膊，不爽道：“你看啊！”
小男孩拗不过她，敷衍地看了一眼，小声说：“可以出去了吗？”
“切，胆小鬼。爱哭鬼小气鬼胆小鬼！”
小男孩忙着解锁房门，对这些称号照单全收。
对此毫无所知的费妈笑眯眯地端上佳肴，呼唤孩子们过来吃饭。
这一天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似乎改变了什幺，又似乎什幺都没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