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醉生谷,眼前的景象并非萱宁所想那般荒芜落后,虽比不上都城的繁华,亦可见人们来来往往,各色的店铺民房,农田瓦舍,有点喧闹的集市,可算麻雀虽小,一应俱全,昔日的荒蛮深谷,已成了一座随处可见的山林小镇。
华少时视线扫过街上来往的人,十之八九都是稍有劣名的人物,他们衣着简便,在街上悠然闲逛,与身旁人有说有笑,活像一群快乐的街坊百姓。
虽然醉生谷表面上一片和平安逸,华少时仍可察觉到一点微弱的不祥气息,似是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只是对上视线,冷冽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华少时立马收回视线,似是多看一眼就会被扑食而上。
好一个披着阳光村镇外皮的龙潭虎穴!
他们本来和师叔道扬明一同前往醉生谷,道扬名却在途中有急事要办,又不便带上他们,只好随意给了华少时一些银子,让他们在附近小镇的客栈住下,不料几日后,还不见师叔回来,心急如焚的他,便把心一横,自个儿闯上醉生谷,而萱宁嘴上虽说不放心,心里自不愿放过与师兄独处的机会,交托店小二口信,就随华少时而去了。
华少时拉着萱宁的手在街上,谨慎地往前跑,一步一惊心,深怕他们俩一个不慎遭了谁人的毒手,想及此,手不由抓紧了萱宁的手,就怕她那性子再惹着了谁,到时可没那幺幸运全身而退了。而身后的萱宁则是一步一开花,双眼系着紧握的两手,心里头怦怦乱跳,乐得两颊通红,哪里顾得上周遭不寻常的气氛。
华少时此刻终于明白,何为不能与人有眼神接触,他继续拉着萱宁急忙忙在谷里奔走,不时感到有奇异的目光投向他们,华少时不管,他看向手上的佩剑,剑柄上挂着扇形的白玉配饰,泛着茭白的润色,彷佛那一抹清冷孤寂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口中喃道心念之人的名字。
“清儿……”
他不曾忘记此次到醉生谷的目的——寻找八年前失踪的天极门叛徒陆丛的踪迹。
八年前,陆丛杀了两名看守藏宝阁的天极门弟子,盗走了天极门独创的灵丹秘方,还放火烧了藏宝阁后,逃之夭夭。
奎无仇自是怒不可遏,但更多的是着急,费了几番心血得到的灵丹秘方,对清儿来说本有的一线希望,还没来得及炼制就被偷了,他带着众弟子即刻冲下山一路追寻,势要抓拿陆丛拿回秘方,可陆丛就像人间蒸发了般,八年里寻遍各处都不见陆丛的踪影,直到八年后才得知他最后现身的地方就是在醉生谷。
相隔八年,奎无仇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了,清儿也已快二十,可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在它们察觉之前,将清儿的根缘断去。奎无仇最后下了决定,须在三个月内满二十岁之前,让清儿成亲。由于过于仓促,在奎无仇的安排下,在都城的天一楼举办了抛绣球招亲,指定对象须得年仅二十,不识武功的文弱书生,经过一场激烈的抛抢,绣球最终落在一名路过的书生手里,一众弟子见状,即刻上前问了几句,也不管那书生愿不愿意,挣没挣扎,就把他带到天极门的客房禁锢起来,直到成亲那天为止。
奎无仇现下是恨不得即日就将他们完婚。
这时,华少时得知清儿的婚事,便来到奎无仇的练功房,用力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后面萱宁是想拉也拉不住。
华少时来到奎无仇跟前,才知失了礼数,便连忙跪下,萱宁也随同下跪。
“师父,不可将清……师姐嫁于他人!”华少时双手撑地,额头低得几乎碰着了地面,哀求道。
“为何?”庄严而微怒的声音至发顶窜过,华少时知道师父被激怒了,身子不由颤抖,但他仍紧握拳头,咬紧牙关,似乎下定了决心。
“弟,弟子一直以来都钟情于师姐,请,请师父收回成命,况且弟子知道师姐心系江湖,更不愿下嫁一介凡夫为妻,恳求师父成全弟子与师姐……”
“放肆!为师的决定,容不得你说一句收回就收回!给我出去!”奎无仇怒喝一声,他又如何不知华少时对清儿存的是什幺心思,奎无仇算过,即使华少时愿自废武功修为,也不能避免清儿将来的劫数。
“如若师父坚决一意孤行,弟子就在此长跪不起!”华少时豁出去了。
“你竟敢……!”
“师父!师兄并非有意顶撞您的,只是清师姐和师兄,他们俩自小感情甚好,望师父……成全他们吧!”萱宁见奎无仇动怒了,赶紧跪着上前,和华少时并肩而跪,她虽万分不愿,却不忍华少时因此事被师父逐出师门,唯有帮衬华少时说话。
奎无仇闭目静息,清儿的意愿他怎会不知,他又怎舍得白白断送清儿的一生,继而转念一想,或许可以给华少时一次机会……
华少时在醉生谷绕了几回,大概知晓了醉生谷的地形乃呈圆环形,圆环中心是一片深绿的樟木树林,延伸出的樟树分支把完美的环形,分成五段隔开,来当作一个街区的分界线。在街区的边缘,还可以看到工人拿着铁镐铲子,开山劈石,好将醉生谷继续扩大。
他们来到醉生楼前,要说消息最广泛的就属这里了,建设虽说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是整个醉生谷最华丽的建筑了,楼高二层,红木镶玄黑边框,黑色的牌匾上金灿灿写着醉生楼三个大字,说不出的气派,敞开的大门,人头涌动,人潮倒是不少,门外亦有许多人排着长龙等候,瞧不出是在小小深谷中经营的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