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钟左右,刺眼的阳光照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使他得以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紧接着他发现脑子里开始出现新的记忆。
刚回过神来,一道清脆的拍掌声便在耳边想起。
他闻声扭头,身穿黛蓝色校服短裙的少女正倚在窗前睨着他,表情似乎有所不满“醒了?”
若叶未言,名门大小姐,永远无法触及的高岭之花。
他对这第一印象不明所以,好像有人硬塞进他脑子里似的。
她冷不防和他对视,似乎在等他反应过来。
叶未言,这个名字似乎一直在他的耳边游荡。他的眼睛在她的目光深处寻觅了许久,却找不到任何熟悉感。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记忆一直从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他坐起身来,用手在眼睛抹了一下,像是驱散一片云。
“烦死了,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起来!”若叶未言不耐烦的在他背上拍了重重一掌。
“快起床哦,不要让若叶大小姐等太久。”他的房门口出现一位和蔼可亲的妇女。
渥美昭,母亲。
他大脑里自然而然有着关于妇女的记忆。等她们都离开后,他颓然坐起摸了摸后颈,感到无所适从。
他是怎幺离开上个世界的,如今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但他并非全然无知,他已经记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并意识到自己身在游戏世界。
他叫沈璟朔,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后,灵魂被安放在全息虚拟游戏中。至于是哪种类型的游戏,他心里有底又有些难以接受。
房间里空气不流通,他不习惯。还有更加不习惯的是,这副身体和这个身份。
弘一瑞近,17岁,繁森学园二年级。父弘一佑真,母渥美昭,二者皆为园艺师,专门替若叶家管理庭院花园。
在餐桌上,当他面对陌生母亲关心的注视时,只能勉强在脸上扯出一个怪样的微笑,渥美昭便也僵硬的回以一笑。
弘一佑真的目光则在少年少女的身上来回游移。
真是奇奇怪怪的一家子!面对打量,若叶未言耸耸肩,慢慢地啜饮着手中的橙汁。
十分钟后,她向后推开椅子,接着站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弘一瑞近说“我去车上等你。”
“呼…”随着她的离开,渥美昭顿时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放松下来。
作为若叶家的工人,夫妇俩每天只懂埋头打理花花草草,不知道怎样和这样尊贵的人打交道。
渥美昭给弘一佑真添满果汁后问道“大小姐怎幺突然来我们家吃早餐?”
弘一佑真神神秘秘的笑道“咱们儿子从今天起可以坐若叶家的车上学。”
“你的意思是小近可以坐他们家的车去学校?”渥美昭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眼角的细纹也因此而加深“太好了,这实在是太好了!”
弘一瑞近以往都是坐公交车上学,这天又热又闷,而且从校门到教学楼还有1.5英里的路程。每当他踩着滑板在各种高级轿车的车流中穿过时,总会招来不少同学的嘲笑。
繁森学园,专为名门望族的大少爷大小姐提供贵族式精英教育的高中。森都有这样一个说法,只要踏进繁森,也就踏进了上层社会。
因此,学校每年提供的二十个平民名额被抢破头,当然,除非有天才级别的智力水平或背后强大的资本,否则根本没有入学的机会。
弘一瑞近就是凭借天才的头脑获得了名额,而且还是免费入学。但同一年入学的,只有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穷人家孩子。
当沈璟朔听到‘上学’二字时,已是用了全部的镇定力才控制住不让痛苦的表情表露出来。
在现实世界只接受一对一教育的他,绝对无法适应校园生活。
“好看,真好看啊!”
每当自己的儿子换上繁森的制服时,渥美昭总会如此感叹。
在量身定制的制服映衬下,身材着实挺拔高大,样貌更是不用说,比那些少爷小姐更高贵。
渥美昭的手指缓缓滑过他校服肩侧的纹章,如果上面绣的不是麦穗而是枝叶就好了。其实她有时都不相信自己能生出一个这幺漂亮的宝贝。
“老公,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医院抱走了哪个世家的孩子?”
“别胡说,他一看就是我的种。”弘一佑真浓黑的眉毛下有一双乌黑的杏仁眼,谁见了不说一句儿子眉眼随他。
这是一个晴朗的八月天的早晨,炎热的天气让走在花道上的人忽略了花朵的清香。
沈璟朔直到坐上车后才感觉好受些,若叶坐在身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搭话。
他贴心的不让她感到困扰,于是把头扭向窗外开始假装看风景。
一驾又一驾名门专属座驾缓缓滑入繁森宏伟的校园大门,穿过由树形优美的乌桕林荫道,绕过环形喷泉广场,依次落下学生又缓缓驱车离去。
然而终于要等到若叶家的车到达台阶时,前方堵起车来。在阳光的暴晒下,时不时动一下的车队让人更加烦躁郁闷。
“要是来早一点就不会这样了。”若叶小声抱怨道。
沈璟朔已经不想再等下去,打开门下车。目光在四周转悠一圈,四个车道都能塞成这样,可见校园规划的不合理性。
前后车子里的学生也已经纷纷下车往台阶那边走,说明大家对这状况已经习以为常。
看着熟悉的又陌生的环境,他的脑海里出现弘一瑞近刚进繁森的记忆。当时他凭借优秀的外表和聪明的头脑引起过不少关注,直到他们注意到他校服上的纹章是麦穗后,渐渐地便不再关心,甚至在看向他时隐约有嘲笑的目光。
弘一瑞近本人除了对知识的渴望,对外所有的一切都兴致缺缺,表现出一副旷达超脱的模样,渐渐地让人对他不再提起兴趣。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谈论他一句,也不会多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这是令沈璟朔比较满意的一点,自我孤立,闲人勿扰。
唯一的例外又不怎幺例外的是,若叶未言。
无论他去哪儿,她都会在身后跟着,像一条安安静静的小尾巴,完全不符合她‘高岭之花’的人设。
如此反常,他能看出她只是在听命行事,因为她脸上的不情愿过于明显。而他对她也不过存于表面上固有的礼貌,暗地里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逃离。
就这样日复一日,若叶脸上的不情愿逐渐变为厌恶。
何必勉强。沈璟朔也根本没打算按照游戏规则走。
“我以后都不会蹭坐你们家的车上学。”想断开联系,这是必须做的第一步。
“那你怎幺来学校?”若叶嘴角抽动了一下,语调很平静,明白他其实已经忍了很久。
“依照原样,校门口有公交直达。”
若叶扬了扬眉“天很热。”
“我知道。”
若叶红红的下嘴唇高高撅起,压根不想再多劝他一句,就自找罪受吧,混蛋!
当断即断,他也说到做到。
自那天起,少爷小姐们又能透过车窗看到那位平民少年踩着滑板在校道上如鱼得水的穿行。